兩道身影沿著石道前行,步伐看似緩慢,周遭的霧氣卻飛速倒退,身影逐漸沒入道路盡頭。
林忱在听到穆箴言說劍冢其實是死域時,沒有半分意外之色。
他在懸崖時就已經察覺到了下方隱隱傳來的死氣,因為有禁制隔絕,才沒有現在這麼明顯。
只不過他一開始以為這是棄劍生出的死氣,如今一看,卻並非全然如此。
反倒像是先有了這片死氣,而後才刻意建了劍冢來遮掩,又或許是...鎮壓。
按照懸崖上方留下的無字石碑來看,很可能是後者。
主路盡頭,是一座類似祭壇的石台,台基上的紋路早已斑駁漫漶,難辨真容。
林忱停下腳步,目光緩緩掃過嵌在石柱上的斷劍與散落地面的殘刃,最終停在石台中央的,空缺了一塊的地方。
他們一路走來,唯有那處透出的並非死氣,而是凜冽劍意。
顯而易見,這處缺口曾插著一柄品階不俗的靈劍,用以鎮壓此地的死氣。
林忱抬手,小綠在他掌心緩緩凝現,濃郁的生機頃刻間彌漫開來。
周遭殘劍竟如久逢甘霖般劇烈震顫,似在貪婪汲取這股力量。
“箴言以為,此地鎮壓的死氣,可會和上界有所關聯?”
穆箴言緩緩開口︰“此地的死氣雖非偶然形成,卻與上界無關。”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爻光界隸屬乾元大世界,大世界毀滅,底下的小世界也無法幸免,的確沒這個必要。
林忱低笑一聲,指尖微動,掌心的小綠苗瞬間化作一株縈繞五彩霞光的神樹。
祭壇缺口與殘劍上彌漫的死氣,當即在這股濃郁的生機下一點點消散。
他會這麼問,不過是因為大白提及的五靈根大氣運者裴泓,曾經來過這里。
可事實證明,這里只是一處鎮壓死氣的劍冢。
尤其這處陣法,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在溯回秘境,問月尊者留給他的陣法造詣里,就有關于以劍為基石的陣法記載。
御澤沒有下來,估計是一眼就看透了其中的本質。
至于祁星那個半吊子,看不出來也實屬正常,畢竟能有此等布陣實力者,修為至少也是化神期。
若是他所料不錯,還有六處與這一模一樣的祭壇,且都插著一柄品階不俗的靈劍。
林忱將自己的想法說與穆箴言,後者眼底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聲線帶著幾分興味︰“好聰明。”
林忱喉頭輕輕滾動,剛要發聲卻又抿緊了唇,最終只看著他,什麼也沒說。
這時!
因小綠的生機而褪去的死氣,突然發了狂般迅速從四面八方涌來!
穆箴言見狀,掌心覆上林忱抬起的手。剎那間,一圈白色靈力自兩人掌心貼合處迸發!
祭壇四周聚攏而來的黑氣頃刻間散于無形!
同一時間,一股散發著凜冽寒氣的冰層自兩人腳底蔓延。
方才因生機涌現而簌簌顫動的殘劍、乃至整座劍冢,竟瞬間覆上了一層璀璨奪目的淺色冰晶!
劍冢再次遁入寂靜,只能听到兩人細微的呼吸聲。
穆箴言眼底流光驟斂,卻沒有收回手,解釋道︰
“下方埋著數十萬修士的尸骸,皆非自然殞命。靈劍能鎮壓死氣,可多年侵蝕之下,免不了染上煞氣從而墮為魔劍。”
“此地的怨並非海底古城的怨。”他望著兩人交疊的掌心,續道,“這般,會更快些。”
林忱看向小綠,後者朝二人的方向揚了揚葉片,隨後化作一道流光,卻不是進入林忱識海,而是變成林忱發冠上垂落的裝飾品。
“還是箴言想的周到。”
能引得師尊出手,底下的死靈很可能不是他能抗衡的存在。
數十萬修士的殘骸,到底是亂葬坑還是活人祭,師尊那句“非自然死亡”已經證明一切。
而那些誤入此地並取走陣眼靈劍的修士,究竟是真有大氣運,還是劍冢刻意引他們進來,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若非是陣眼上的靈劍被人取走,禁制出現松動,他也不可能察覺到外溢的死氣。
且闖入者不是他與師尊,定然也不會這麼快就想到靈劍乃是陣眼,亦或是壓根想不到。
屆時一旦陣眼靈劍全被拔出,那些浸染煞氣的靈劍與地底死靈必將破土而出,本界勢必動蕩。
若按大白的推測,那位極可能被本界天道選中的五靈根大氣運者,斷無可能不知此事的後果。
林忱見一時間也理不出頭緒,索性不再去想。左右等他回了乾元大世界,想見此人自然能見到。
至于對方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一問便知。
林忱忽然問道︰“我們在此待了多久?”
“一個時辰。”
林忱驚詫︰“我以為僅有一刻鐘。”
“時間流速不同。”穆箴言抬手,祭壇正中的凹陷處忽然飛出一塊黑晶稜石,穩穩懸停在林忱面前。
“布陣者于陣法中嵌入了刻著空間法則道蘊的碎片。若依正常時間流速,此地絕非你我所見之貌。”
林忱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如此看來,布下此陣者修為多半在渡劫期以上,且善極。
等等,外界過去了一個時辰?!
林忱忽然反應過來了,過去了兩小時大白它們都還沒進來!
大白只是愛玩,但能力不弱,它要想進來並不難,且不說還有個祁星在邊上......
它該不會是看戲看到自己身上了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忱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