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師父只是想為那位白發姑娘爭取時間罷?羅剎人也一樣,他和我都不欲傷您……”
“您認為今時今日,不得不走到生死相搏這一步麼?”
李素裳問道。
“你應該知道奧托想要做什麼,對于我來說,那是絕對不能接受的惡行。”
“[五百年的歷史],值得我為之一搏。”
符華回道。
“可是,太師父……”
“唉,那麼……”
“[無上自在門]大弟子李素裳……請師祖賜教!”
李素裳對著符華拱手道。
符華單腿後撤半步,擺出招架的姿態。
“……太虛劍氣,神蘊。”
兩人都無比熟悉的光芒,于此刻綻裂開來。
“神者,變換之極……”
“妙萬物而為言,不可以形詰者也。”
“赤鳶師祖,這一劍,你真的要當心了。”
李素裳漂浮于半空中。
“來吧……”
符華說道。
一劍脫手,凡是眼之所見,盡數被卷入其中。
唯有一黑金,在沖刷萬物的洪流中,始終沒有湮滅。
“……[太虛之握]。”
在劍神的億萬條鋒銳即將傾瀉而出的剎那,一切似乎都陷入 了凝滯。
但對于正被劍指的人來說,她明白這種時間的罅隙,只是過人反應能力爭取而來的幻覺。
在她高速思考的同時,以氣化形的神蘊,仍在迫近她的額頭,對于劍心已破的她來說,這一劍摧枯拉朽,擋無可擋。
幾乎讓人不敢目視的劍光,正是她此前未能說出的,對方能夠確實地擊敗自己的依據。
“沒錯,的確是……[劍神]。”
“而我,也必須接下這一劍。”
符華想起來很多的事情,她見到存在于自己腦海中的林朝雨。
“……師父”
“您決定……要拋下過往了嗎?”
林朝雨問道。
“不。”
“那的確是我過去常常會做的事。”
“通過無可奈何的毀棄,記憶,它們曾像純粹的燃料一樣成為我的力量……”
“但現在,我不會那麼做了。”
符華回道。
“您……”
林朝雨看著符華。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記住過去的每一個瞬間,對[我]來說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意義。”
“那些記憶固然已逝,但在燃燒過後,它們依舊會在我身上留下不滅的痕跡。”
“身為[華]的我,身為[赤鳶]的我,身為[符華]的我……”
“它們如同生命的一個個節點,彼此相連,串聯成[我]來時的道路。”
“那並非命運,而是我為自己選擇的道路……”
“[歷歷浮生,無非敗而後成。]”
符華說道。
“您今天想要用來求勝的……只是[過往]和[經驗]嗎?”
林朝雨問道。
“我擁有的,也僅僅只有這些了。或許……你還可以加上[運氣]。”
符華說道。
“……”
“既然這是師父的決定……我沒有違背的道路,也沒有阻止的能力。”
“只是今日這番話,我恐怕不會從曾經的[赤鳶真仙]口中听聞,但這……”
“……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林朝雨說道。
“朝雨。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前往[明日],帶著所有的[過往]一起。”
“只要我能做到這一點,過往……也會像明日一樣由[此時]延伸。我想,這就是[時間]最了不起的地方。”
符華說道。
“原來是這樣嗎,師父……”
“你[一直]……是這樣看待我……我們的嗎?”
林朝雨問道。
“此刻的你們,的確不過是滯留在我腦中的人格碎片。但就算只有細枝末節,我也……絕對不想忘記。”
“如果沒有過去……”
“……如何能有未來?”
符華說道。
“……”
“嗯……好啊,師父。”
“有緣——再會吧。”
林朝雨的人格碎片消失了。
“……是時候了。”
“來吧,神蘊。我……接得下。”
一切都重新流動了起來。
“我會……銘記在心。”
一幅畫面浮現在符華的面前。
“這就是……赤鳶仙人?她也和七妹一樣……”
江婉兮說道。
“噓,小心點,就算是仙人,也應該有名字啊。”
江婉如說道。
“也和我一樣,遺忘了更久遠以前的事,能緊緊抓住如今,卻又……不知明日。”
秦素衣說道。
“孰人能知[明日]?但行且看吧……”
甦湄說道。
“是嗎?我就罷了……既舍前塵,何來明日。不過嘛……”
馬彥卿說道。
“在無數彎路的盡頭,師父,您終覺還是找到了那個貨真價實的[自己]。”
林朝雨說道。
“有趣。”
凌霜說道。
“往昔種種……”
畫面慢慢消失。
“……缺一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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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華說道。
“啊……這是——”
“劍神竟被……?!”
李素裳震驚的看著符華。
觀景之台,波瀾不起,太虛劍神已然不復存在。
而符華手中,黑金色的拳套折出一道似有實質的凝光,隨即化作齏粉。
“唔……!”
“這唯一的變數……我賭對了。”
符華喘著粗氣說道。
“哈……哈……”
“師父曾說︰劍神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只當師父胡說,沒想到在太師父手里,劍神還有如此破發。”
“這擋無可擋、避無可避的劍神……”
“太師父不但接了下來,甚至毫發無損……這一手著實絕妙!啊,我早該明白——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從來沒有必勝的絕招……”
“我已經耗盡真氣,無力再戰……師祖,您勝了。”
李素裳說道。
“不,于我,這也是一場冒險。”
“……這一戰並不尋常,只是,我沒有時間向你一一說明了。”
“你之前說過……我是在讓這場交手變成[生死相搏],但……其實恰恰相反。”
符華說道。
“……太師父,您別像羅剎人那麼說話,太繞了啦。”
李素裳說道。
“劍心于你有利、其碎片卻于我有大害。”
“這是[過往]賜予我的劣勢……但現在我終于能確定,在接下來的戰斗中,它不可能再次成為障礙了。”
“此刻……你我都已無法再為其他戰場提供幫助。所以……我們才能真正以對等的條件,一決勝負。”
符華說道。
李素裳也反應了過來。
“……好呀,接下來就是[太虛劍派]之間的對決了!”
李素裳說道。
“沒錯,雖然我仍然想避免久戰,但眼下的情景,已經是我能促成的[最佳局面]。”
“太虛劍氣的傳承者……”
符華在心中尋找著合適描述自己的詞匯——
“不是赤鳶仙人,不是太虛劍派的師祖……”
符華的著裝發生了變化。
她擺好駕駛,一只手向著前方探出——既是邀請,又是挑戰。
“這是作為我,作為[符華]……”
“……在[比試]中所能給予你的最大尊重。”
符華說道。
“妙極妙極![符華]……請。”
李素裳的劍已在手中。
“請。”
符華說道。
隨著兩人開始比試,空間開始變換。
“……”
“我眼楮快瞎了。”
宸夢戴上了墨鏡。
空間破碎,兩人停下了下來。
“我只剩下一劍的余力啦,[符華]。”
李素裳說道。
“的確。”
“但很抱歉,我無法用盡全力。”
符華說道。
“啊……我明白。”
“您還是想去追上那位白發姑娘。”
“好吧,這……就是最後一劍了!”
李素裳說道。
兩人沖向了對方,劍光過後,兩人都半跪在地上。
“……你,不僅僅只有一劍的余力吧。”
符華說道。
“……是呀。”
“只不過……我出盡了全力,赤鳶師祖卻有所保留呢。”
李素裳說道。
“……”
“也就是說,我不該太高估自己的。”
符華說道。
“不不不,太師父,單以[一劍]而論,我敗了,您的修為確勝過我。”
“之所以勝負如此,是因為[以一敵二]。”
李素裳說道。
“……”
“……是你贏了。”
符華,倒了下去。
“……唉。”
“其實……沒有什麼[勝負],想贏的人只有我自己而已。”
“太師父,如果你多為自己……多為[此時此刻]考慮一下,勝負就未可知了。”
李素裳說道,但沒有人給出回應。
“赤鳶師祖?”
“……已經失去意識了啊。”
“完全沒想過會贏,接下來要干什麼啊,羅剎人也沒說過……慢著,這不就是說那家伙也沒想過我會贏麼!”
“……”
“師祖想要做到的事,終究還是做到啦。”
李素裳手中的劍碎裂開來,在勉力維持之下,她才不至于讓自己也倒在地上。
“那些話確實出自我的真心。”
看著手中逐漸化作無形的幻劍,她旋即又發出一聲苦笑。
“多為伙伴著想……或是多為自己著想,究竟哪個能讓人變得更厲害,我還想不明白。就這麼一次交手,其實也看不出來。”
“可是,不打緊啦。”
“因為赤鳶師祖,您……的確已經重新開始了。”
李素裳靠在了觀景台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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