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致遠搖頭,道“不了,我就走這條路。謝謝。”
他剛拒絕完,九游就連忙頂著行李箱往近道的方向走了兩步,並轉頭嗯嗯叫著催促寧致遠快走。
期間他還不忘和宿玉衡安利,道【衡崽,這條路有很多小野花小野草噢。你不是很好奇跳舞草長大是什麼樣子嗎?也許能在這里看到呢。】
宿玉衡聞言眼楮驟亮,立刻半摟半抱著行李往前推一點,就眼神期待地看向寧致遠。
寧致遠伸手摸了摸宿玉衡腦袋上的帽子,感覺沒多燙,才道“去吧。我一會跟上,走路注意腳下。”
宿玉衡頓時迫不及待地推著行李箱朝九游追去,走前還望了一圈站在泥路上的人。
賀松棠目光在九游毛茸茸的屁股上凝滯了幾秒,才緩慢且不舍地收了回去,轉而有些嫌棄地落在陳煦吟那頭因為染過太多次而變得粗糙的白毛上。
莫名其妙又被人冷臉死瞪的陳煦吟“……”
他熱得不行,整個人都很燥,又對賀松棠敢怒不敢言,便只好把怒意以另外的方式發泄出去,很不耐煩地甩一下手里當扇子用的帽子,道“到底走不走啊?你們不走我走了,熱死了。”
施晴有些尷尬地收回搭在欄桿上的手,正想說那我們走吧,卻听從遇上寧致遠起就一直沒出過聲的許歸途忽然道“不是單獨行動,只考慮自己的意願不太好吧。寧……師兄。”
寧致遠剛把取下來的綢絲帶塞回背包里。
他聞言涼涼地注視許歸途一會,又把墨鏡戴了回去,才道“這就不勞你操心了,許師弟。”
許歸途見寧致遠還是一如既往地不顧鏡頭,我行我素,眸中的譏誚瞬間加深幾分,卻听有人突然道“不能走這條路嗎?”
他表情一滯,低頭往下望,就見不知何時已經折返回來的宿玉衡正兩只手臂很勉強地環抱住寧致遠腳邊的行李箱瞅著他,卻在他看過去時受驚似的收回了眼。
隨後宿玉衡垂下頭,透過眼簾偷覷幾眼許歸途,才微抖著沒好全還有些干啞的嗓子,似乎很怯懦地道“我只是想看看不同的景色,做一些從沒做過的事情。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請不要怪寧哥,都是我的錯。”
話音剛落,慢悠悠走過來蹲在宿玉衡身邊的九游就挪著蹄子似驚似怕地瞪向許歸途。
接著他收回目光,翕合幾下鼻子,逐漸皺緊眉頭,滿是焦躁氣息地圍著寧致遠和宿玉衡邊蹭邊咩咩叫起來,一副看到自家大小主人被陌生人欺負卻無能為力的可憐無助樣。
其實嘴里正陰陽怪氣【喲喲喲,有本事沖著我放馬過來啊,許賤賤。等我到度假村檢測完所有人,就每日送你兩箭,保管讓你穿著刺蝟甲回家。】
【不然別人沒有透視眼,沖撞了你可怎麼辦噢∼】
舉止是委屈的,內容是挑釁的,精分程度堪比人格分裂演了一場大戲,叫縮在寧致遠身邊表情失落,實則正暗自琢磨著如何算計許歸途的宿玉衡都險些破功。
他連忙摟住九游探過去的腦袋,在快忍不住彎起嘴角前,迅速將頭埋在九游的脖子上。
然後感覺鼻尖被軟毛搔得發癢,他不由地抖抖肩膀,泄出幾道微弱到難以捕捉的氣音,卻被收音設備誠實地盡收入內。
對面一伙人不吱聲了。
許歸途臉黑一瞬,又匆忙恢復冷傲清高的姿態,眉頭卻皺了起來,就好像真的很後悔說了那幾句一樣。
寧致遠懶得搭理某個重患表演型人格的垃圾貨色,他見狀趕緊揉兩下九游的腦袋,又微微用力地拍了拍宿玉衡的肩膀。
隨後蹲下拉住宿玉衡的手臂,見宿玉衡轉過頭,展臂抱了一下宿玉衡,他才平視著宿玉衡,緩聲地道“愛人先愛己。”
“在不影響他人的前提下,按照自己的意願走,是一件很合乎情理的事情。這不叫太任性,這叫有規劃,懂得取悅自己。”
他說著拿掉宿玉衡頭頂的帽子,掏出紙巾替宿玉衡擦掉細汗,又薅一下九游的臉頰,才繼續道“他們想怎麼走是他們的事情,我們想怎麼走也該由我們自己決定。”
“總歸我們一家有三個,怎麼走都有伴。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必理會那些閑言碎語。知道嗎?”
九游連連點頭附和,暗道寧致遠不愧是專門學過心理學的家伙,真會開導別人,現在有寧致遠出手,他教育宿玉衡的機會越來越少,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稱爹了。
宿玉衡正演著呢。
他忽而對上寧致遠和九游認真的眼神,卻無端覺得心髒有些酸脹又有些刺痛,仿佛有什麼總在干枯的地下掙扎的東西終于撐破了土壤,立于荒蕪之地迎風招展。
他下意識地憋了一口氣,想將胸腔中波蕩起伏的心潮壓回去,卻隱隱覺得那股氣好像產生了逆反心理似的往上橫沖直撞,夾得他開始眼眶發脹。
他連忙垂下眸,不刻意壓抑的眼中終于不受控地再度流出些許霧氣,可那些長久壓制著樹苗根部的束縛卻逐漸消散了大半,化成陣陣咯吱咯嚓的響動。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面精彩內容!
——那是被勒得遍體鱗傷的心髒漸次愈合的聲音。
在宿玉衡的耳邊鼓噪著,幾乎震耳欲聾。
可他卻像沒听見似的,掛上稀疏平常的笑,對寧致遠和九游眨眨眼,才努力穩著語調,甕聲甕氣地道“嗯,知道了。”
寧致遠見此才停下不斷扇風的手,把帽子蓋回宿玉衡的腦袋上,起身和泥路上一群人說聲自己先行一步,就提起行李箱,帶著宿玉衡和九游往里走。
那兩個跟拍馬上跟上去。
許歸途望著寧致遠的背影看了一會,忽然又想起了當初自己永遠都追不上寧致遠的可怕過去,眼神驟然暗了一點。
但很快感受到鏡頭轉過來,他又迅速斂起神色,對自己的跟拍鏡頭亮出任務卡,狀似無奈地道“看來他已經猜到了。他一直很聰明,什麼都推測得出來。”
“不過這樣也好,不用絞盡腦汁地去想怎麼整蠱他,我們都松了口氣吧。希望能盡快找到度假村,不然小孩和寵物們該餓了。”
短短四句話,內涵意味滿滿。
但真正心機深沉的人是誰,和許歸途合作過的人都知道。
小白毛陳煦吟見狀忍不住皺皺鼻子,暗自翻了個白眼,暗道他果然對裝貨過敏,卻沒有直接走掉,反而對著一堆行李發愁,道“這麼多行李箱,我們怎麼搬得過來?節目組可以幫忙搬吧?”
所有跟拍趕緊搖頭。
這和整蠱寧致遠的任務一樣都是節目看點,要是一路什麼都順利,哪還能吸引觀眾。
“不能?那你們怎麼不早說,扛著這些走土路有多難你們不知道嗎?”陳煦吟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種苦,要不是賀松棠在場早就炸了。
他雙手環胸,皺眉思索幾息,瞟見賀松棠已經空手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忽然往下一蹲,眼楮瞪得溜圓,道,“我不管,我已經累了。”
“寧致遠說得對,選擇是自己的。腦子掛在你們脖子上,你們怎麼想的、願不願意幫忙,我決定不了。但是腳長在我身上,我愛走不走,也是我的選擇。大不了我今天就蹲在這了。”
施晴和陳煦吟不熟,沒想到陳煦吟會這樣反抗節目組的安排。
她下意識地挪開兩步露出身後的節目組人員,生怕被斷章取義推上黑熱搜。
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陳煦吟說得很有道理,有些蠢蠢欲動,卻听許歸途道“既然是節目組的安排,我們都接受了邀請,就應該好好完成工作。”
“而且賀松棠一位女士都能拉著行李走過去,我們兩個男人怎麼能說不行。”
陳煦吟聞言抱著行李箱,勾起一側嘴角低呵一聲,很不留情面地道“在這給我當爹呢?你們要走就走啊,我又沒強迫你們。還是你們想強迫我?”
他說著又很不信任地打量一圈許歸途,道“不會也給我搞了整蠱任務吧?我不和你們一起走,去去去。”
許歸途“……”
自從搭上靠山後,他已經很少被人這般喚狗似的對待過了,故作高冷酷帥的面龐不由地一僵。
但陳煦吟背景不一般,他還沒蠢到在鏡頭前和人撕破臉皮,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扛起自己的行李箱,扔下一句那好吧,就踏上了泥路,卻又被腳下黏糊糊的感覺惡心得牙關緊咬。
施晴在旁邊等半天,見許歸途一點幫自己搬行李的意思都沒有,忍不住暗自磨了磨牙,心說小垃圾,等宣傳期過去,老娘立刻就甩開你,面上卻只能憋屈地拉著行李箱匆匆追過去。
那邊賀松棠已經走到泥路的拐角處站了好一會,她若有所思地觀察路況半分鐘,才走回去踢了一腳陳煦吟的行李箱,道“起來。”
陳煦吟迅速抱緊行李箱,道“不要。他們故意耍我們,你就不生氣嗎?”
賀松棠無語地道“那你想直接睡在這里?這是山上,什麼野獸都有。你是在威脅他們,還是在懲罰自己?”
她說完不等陳煦吟再發牢騷,就道“起來,我們跟著寧致遠走。”
陳煦吟聞言便要搖頭,卻听賀松棠繼續道“每個人行事總有動機。剛才導演突然讓跟拍提醒我們快點下車去攔寧致遠。”
“但是整蠱任務是我們的,又不是他們的。他們要看點,要沖突,干嘛替我們著急?所以寧致遠選的這條路大概真的能通過去。”
“而且我看了一下泥路的情況,蜿蜒曲折的,很難走。”
一段話下來,很相信賀松棠智商的陳煦吟就立刻站了起來,道“那我們趕緊走吧。”
已經走遠的寧致遠、宿玉衡、九游一行人羊駝不知道有兩個人脫離了大部隊,正追著他們走去。
一片樹蔭下,寧致遠從背包里掏出兩瓶飲料打開,把冰糖雪梨遞給宿玉衡,把零添加胡蘿卜汁遞給九游,自己也撐著可伸縮導盲杖,喝了一大口功能飲料。
隨後環視一圈,他才道“我們就在這歇會,降降溫,緩一緩身體。小九,別喝那麼急。”
他剛提醒完,就見九游埋頭呼嚕了大半碗胡蘿卜汁,卻因為太急不小心嗆到,忍不住嗆咳起來,鼻子嘴巴淌著汁水。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他馬上撫了撫九游的脖子,順手拿出紙巾給九游擦臉,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都說別那麼急。你真是。”
給九游處理完小插曲,他又拿紙巾擦掉宿玉衡頭上的汗,伸手摸了摸宿玉衡的額頭,覺得不燙,才扇著帽子試圖給宿玉衡和九游降溫,道“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九游聞言就舔著嘴巴搖了搖頭。
他確實毛多,但他也身患後遺癥,體質早就不知不覺地變得虛寒,挺耐熱的,這點溫度一時半會還奈何不了他。
可九游真沒事,宿玉衡卻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潮濕的環境待久了的緣故,他挺怕熱,又吸引蚊蟲,哪怕身上噴過好幾遍花露水,熱撲撲的臉頰上還是被叮了許多包,身上的寬松t恤也早就濕了。
寧致遠蹙眉觀察了下宿玉衡的臉色,又摸了摸宿玉衡的額頭,再度確認沒發燒,才道“再堅持一下。一會休息夠了,我就先去把行李箱拉到對面,你們在這等我,不要出這片陰影。知道嗎?”
九游和宿玉衡乖巧地點頭。
然後九游端詳了會客服後台的地圖,就和宿玉衡道【我們快到了,還有兩公里路。度假村客棧就在這片密林後面的小山谷上。】
宿玉衡頓時握住自己的麥克風,背對著鏡頭對寧致遠伸出食指和中指作出小人行走的動作,又豎起食指動了動,轉達九游的話。
寧致遠見狀微不可察地點點頭,才靠坐在石頭上,擰了幾下自己濕答答的衣擺。
隨後注意到不遠處兩個跟拍正大喘氣,倒著喝光的水杯,他斂眸拉開拉鏈看了看背包,思索片刻,才拿出一瓶功能性飲料,遞給跟拍小哥,道“分著喝吧。”
跟拍小哥聞言大張著接水的嘴巴一閉,他目光在寧致遠手中的飲料上凝滯良久,才略遲疑地接過去,低啞地道“謝謝寧老師。”
寧致遠沒再說什麼,只瞥了一眼貪婪地盯著飲料的跟拍大哥,就走回去,繼續坐在九游和宿玉衡身邊扇風。
這一坐,他們就便坐了近十五分鐘,等大伙的呼吸都恢復平時的頻率,才再度啟程,拖著行李邁向客棧。
看見大平房前立著一個大大的印著度假村客棧的牌子,所有人羊駝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那兩個跟拍更是險些喜極而泣。
他們帶的東西也不少,因為要顧及節目錄制,無法空出手拉行李,包全掛身上,走這麼久早就快力竭了。
寧致遠牽著宿玉衡和九游,讓他們先坐在陰影處的台階上,便獨自下去扛行李。
宿玉衡見此愧疚地垂下眸,暗自氣惱自己力氣小,沒辦法幫寧致遠搬行李,好像還有些拖後腿,一路上卡了好幾次行李。
他第一次如此渴望長大。
九游察覺到宿玉衡有些不妙的心情,立刻將腦袋靠在宿玉衡的手臂邊,故作大大咧咧地道【咋了?咱們衡崽累了?】
說完見宿玉衡抓著衣擺快速搖了搖頭,兩只手卻開始來回摳腰側的縫,他咂巴一下嘴,把下巴搭在宿玉衡的手上,歪著頭,道【覺得沒幫到寧致遠,心里難過啊?】
宿玉衡聞言動作一頓,抿了抿唇,才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九游頓時�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