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安……遂安……”
一陣忽遠忽近的呼喚擊中沈遂安的大腦。
他突然感到身上驟冷,猛地睜開眼,就見外公正半蹲在自己面前,道“我們小壽星準備好了嗎?要出發咯。”
出發?去哪里?
沈遂安有些恍惚地緩慢眨眼,隱隱覺得外公該一直坐著才對。
他剛向外公伸出手,就感覺到腦袋被揉了一下,只听身後有人輕笑著說“好了別生氣哦。”
“爸爸答應了我們就會來的。我們先出發,一會罰爸爸不準吃冰淇淋。好不好?”
沈遂安聞聲一頓一頓地抬頭,就望見一張十分溫柔的臉。
他霎時感到心跳漏了一拍,凝視沈扶清半晌,才握住對方的手,道“……好。”
話音剛落,三個大人和沈遂安就瞬間站在游樂場里,四周都是亢奮雜亂的笑鬧尖叫。
沈遂安略迷茫地回頭看了眼游樂場大門,就被沈扶清抱到旋轉木馬上,隨著音樂起伏移動,偶爾配合沈扶清擺好姿勢拍照。
等他們玩過七八個項目,四人就坐在長椅上聊天休息。
沈扶清拿出手帕紙擦擦沈遂安的額頭,微笑道“好不好玩?”
對上那雙細看下顯得格外木訥無神的雙眼,沈遂安忽然感受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又從尾椎骨處攀上大腦。
他下意識地接過紙,再扭頭才發現外公和外婆不知何時也停下交談,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頓了頓手,抿唇擦完汗就走向垃圾桶,將紙團扔了進去。
隨後轉過身,他失神地注視了會對面的三個人,就听沈扶清輕柔地道“遂安,怎麼了?快來媽媽這里。”
沈遂安聞言頓時眼神一顫。
他倏地掐緊掌心,視線在沈扶清的臉上瘋狂逡巡,就見沈扶清緩緩站起身,招手道“好孩子,快過來。”
“只要一直待在媽媽身邊,以後想來幾次游樂場就來幾次。好不好?”
話音剛落,外公和外婆就也跟著站起身,分別伸出手,無聲地催促著沈遂安回應他們的要求。
大樹投下的巨大黑影從他們身後蠕動拖曳過來,將他們的面容覆得模糊不清,唯留那三雙閃爍著不知名光芒的眼眸在黑暗中秀存在感。
沈遂安沉默地與對面三人對峙,剛抬起手,卻突然被一根擋住視線。
他抬頭看去,就見一個高大男人舉著,歉疚地道“對不起,爸爸來晚了。用賠罪好不好?”
“爸爸保證再也不走了,以後永遠待在家里,保護大家,陪你長大。”
隨著悠長的腔調如一段人魚曲鑽入沈遂安的耳道,周遭的風景也飛速褪去,只留下四個伸著手的成年人正注視著沈遂安微笑。
沈遂安的雙眸逐漸黯淡下去,似乎被一層灰影蒙蔽。
他正要抬步靠近,卻忽然听到一聲刺耳的貓叫從不遠處傳來。
他立刻循聲轉頭望去,就見一只野貓飛速竄進草叢,很快就和褪卻的景象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面上失落一瞬,狀似妥協地朝男人走去,卻在男人幾乎要控制不住得逞神色時忽的反手扣住男人的手腕,染血的掌心緊緊地貼在男人的皮膚上。
下一刻,尖利的嚎叫就響徹整個天空,震落幾條隱藏在暗處的蛇。
————
“嘶嘶嘶——啊啊啊啊!”
听著蛇群下方不斷傳來的慘叫,九游臉色發沉,下意識地收緊爪子,就感到背部被輕輕拍了一下。
他扭過頭,就見清河道長往旁邊一個隱蔽的黑門指了指。
他連忙點點頭,心情沉重地跟著清河道長和倪蘊往下走。
鑽進第二個門後,快速關門將身後的慘叫隔絕,他耳朵一抖,轉身立刻藏在拐角處。
與對面的清河道長和倪蘊對視幾息,他默默地探出利爪,就見清河道長緩慢地搖了搖頭,示意別輕舉妄動。
他們身上佩戴的藏匿符雖能隱藏他們的氣息,但架不住地宮里有監控和探測法器。
如果主動暴露出動靜,監控室里的人一看有人無緣無故被空氣暴揍,不就完蛋了嗎?
九游也想到這茬。
他不由地在心中嘖一聲,只能按耐下暴打黑衣人的沖動,等幾只渣渣離開,才躡手躡腳地跟著清河道長往下鑽。
這一路下來,哀嚎慘叫不斷。
他就像走過了十八層地獄一樣,滿懷都是沉甸甸的負擔,怒火與憤恨也越釀越濃,最後激蕩的情緒通通化為一個強烈的念頭。
這群人渣必須付出代價。
————
煉獄一樣的狂風雷鳴中。
沈遂安緊盯身形忽閃的男人,緩慢地後退一步,就見那四個身影迅速融為一體,變成道黑影猛地撲過來。
黑影神經質地尖聲道“怎麼不接?是不愛吃糖了嗎?那你喜歡什麼?”
“吃下去,吃下去,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能分開,一家人必須在一起!”
沈遂安拼命奔跑著,不知不覺間將黑影甩在身後,卻見煙霧不知從何而來,迅速佔據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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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雜的聲音伴著襲來的煙霧越來越大“遂安……遂安……”
沈遂安面色發白,發現幾次朝不同方向跑都沖不出煙霧後,就逐漸停下腳步,收回抓撓滾燙手臂的手,捂著耳朵緩慢蹲下。
他不曾與任何人提過,他討厭自己的名字。
遂安,總讓人聯想到隨遇而安,似乎早在冥冥之中就定下了終將四處漂泊的結局。
可他是一只離不開殼的蝸牛,一旦被剝離小家,就離死亡不遠了。
小蝸牛沈遂安用力埋下頭,試圖屏蔽那聲聲呼喚,卻忽而听到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從濃煙中傳來。
“你要拋下媽媽嗎?好熱、好痛!要不是給你過生日,我就不會遇到綁架,更不會被放火燒死。不準走,你要永遠陪著我!”
是死于火場的沈扶清在尖叫。
“腿好痛、肚子好痛、頭也好痛。難道不是你把惡鬼引回家的嗎?你這個壞孩子,怎麼能只顧著自己逃?”
是身患重癥的外公在控訴。
“我的女兒啊!都是你的錯,怎麼死的不是你?”
是傷心欲絕的外婆在痛哭。
“我只是不回家,但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害死這麼多人,你怎麼好意思仇視我?要是我不離開,估計也會被你害死!”
是看不清面龐的父親在責備。
過多的謾罵形成混亂的嗡嗡聲,比煙霧先一步沖刷沈遂安的感觀。
沈遂安急喘著撲向聲音最大的位置,狠狠地掐住那道綽綽身影的脖子,猛地抬頭,就對上了雙赤紅的眼眸。
他頓時抽口氣,手指一頓,就見赤眼的主人邪笑了聲,三兩下反把自己按在地上。
隨後惡鬼拽起他的頭發,道“看那是什麼。”
沈遂安悶咳一聲,緩慢地眨眨眼,就看見濃煙散去,眼前出現一條清澈的河流,有個小孩正浮在其中掙扎哭喊。
他瞳孔一震,下意識地深喘一聲,就感覺背部被狠狠地頂了下。
只听惡鬼湊到他耳邊陰惻惻地道“怎麼不去救他?不是和他一樣很愛當救世主嗎?城中村的乖,小,孩。”
沈遂安瞪大雙眼,就听惡鬼冷笑著繼續道“做再多好事又怎樣?只要有一絲污點,就會跌落神壇。”
“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
惡鬼說著打一個響指,沈遂安就見眼前的景象一變。
那個總夸他懂事心善的鄰居老奶奶,正舉著個掃帚邊打“他”邊斥罵“肯定是你偷東西嚇跑了我的乖孫,害他溺死在河里,都是你的錯!”
可那根掃帚是沈遂安親手做出來、送給她的,她還讓沈遂安多和自家小孩玩。
“這小孩還是個小偷。大家捂好錢包,別靠他太近,小心他盜竊傷人!”
可這人的錢包是被沈遂安送回去的,他還夸過沈遂安拾金不昧,是個好孩子。
“不是說這小孩沒了爸媽嗎?肯定是倒霉星,命太硬,克家屬。咦,晦氣!”
可這人曾創業失敗差點跳樓是沈遂安勸下的,他還拍胸脯保證有事隨時找他。
但是這麼多的朝夕相處、言笑晏晏,最後卻都匯成了一道可怕的判決,將沈遂安死死地釘在了恥辱柱上。
他們說都是沈遂安的錯。
火場中的焦尸、手術台上的老人、遠去的身影、脆弱的鬼魂,似乎在無形中化成道道濃稠的陰影,網住了沈遂安。
沈遂安粗喘著撐起手肘,緩慢而艱難地爬起來,面無表情地站在被點燃的高高木架上。
隨後听著耳邊加速重復播放的斥罵,他滾動兩下喉結,就隱約看見明滅不定的天空閃爍幾次,突然徹底暗了。
空氣中似乎傳來了電流耗盡、玻璃破碎的聲音。
他的眼神恍惚一瞬,就听到有鬼在嘲笑“哈,這下真成流,浪,狗,了。”
沈遂安動動指尖,昏沉間隱約听到催促他跳下去的呢喃。
他踉蹌著走向高架邊緣,眼眸深沉地望著見不到底的下方,仿佛真的要一躍而下,一了百了。
可當他一只腳快踩空時,他卻忽然頓住動作,收回腳立在邊緣。
下一刻,微動耳朵,他忽然轉頭盯向某個地方。
凝視不過幾秒,他就不顧叫人膽寒的高度,直直朝鎖定的方向撲去,惡狠狠地張嘴撕咬惡鬼,淌血的指尖也瘋狂抓撓對方。
身體在極速下墜,可靈魂永不低頭。
沈遂安死死纏住惡鬼,在呼啦響的刺骨寒風中,緩慢地扯起一抹瘋狂而燦爛的笑。
被紅繩纏繞在一起的金葫蘆和吊墜隨之不斷晃蕩,相互踫撞發出清脆的玉石敲擊聲。
惡鬼被沈遂安嚇得慘叫一聲,匆忙掙扎著漂浮起來,閃身連連躲避。
而就在惡鬼產生怯意的剎那,周圍濃重的灰霧與各種場景也逐漸散去。
沈遂安砸在地上,隱約听到了液體墜落的聲音和細弱的談話聲。
“停下……求你……別再……”
他閉上眼,任由指尖的血液滴落,動動耳朵,就听到一陣 聲越靠越近。
在聲音徹底停止的那一刻,他猛地睜眼,捏緊剛才無意捏到的木棍用力刺過去,卻感到身上一痛,被狠狠踹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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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擦著牆滑落在地,嗆咳兩聲,閉目等那股眩暈感徹底褪去,才抬眼凝目觀察起四周,就見周遭一片昏暗。
潮濕的喜陰植被攀滿整個洞穴,粗細不一的枝干竟透露出詭異的紅或紫色,巨大的葉片垂落下來,將不知道從哪里流來的液體一滴滴地導向中心的低窪處。
低窪處滿是不停翻涌的暗紅色液體,把本就不太通風的洞穴燻得更加腥臭。
沈遂安擰眉抓起一片寬葉,半跪起身。
四處掃動視線沒找到背包,他才收回目光,緊了緊腳趾,戒備地盯著惡鬼那張略眼熟的臉,就听邢律突然道“念念收手吧。”
那惡鬼正貪婪地盯著沈遂安瞧。
听到邢律的話,她瞬間掐住條盤在石柱上的蛇賭氣般甩開,又瞬移到邢律身邊,倏地拍碎邢律旁邊的石柱,怒道“住嘴!”
“之前無能就算了,現在連為我搜羅食物都做不到,你不配做我的哥哥!”
余音之下,石塊墜落,沙葉紛飛,那條還暈頭轉向的蛇立馬逃命似的往旁邊游去。
邢律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悲涼地道“吞噬不是長久之道,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死?”惡鬼聞言收回手,直直盯著邢律的雙眼,譏笑道,“那個脆弱沒用的邢念早就死了。”
說著見邢律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她猛地一揮手,轉身道“我一定會取代鬼母,成為最厲害的厲鬼。”
“屆時,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傷到我!”
沈遂安听著邢念的豪言壯語,迅速將自己以血為墨繪制好的符 擲出去,就險些被兩根斷裂的石柱壓住。
他在邢念抓狂的叫聲中快速翻滾幾圈,屏息先替昏迷不醒的秦鏡解開繩子,眼神銳利地看向邢念,就見對方身形閃動兩下,突然捂著肚子僵在原地。
“念念!”邢律見狀焦急地喊了聲,連忙勸道,“那鬼母日漸虛弱,如今你也忽然身子不適,難道還不能說明原因嗎?”
“他根本就是只把你們當試驗品!你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邢念聞言垂頭眼神閃爍幾息。
但在無意間瞥見某個穿著特管局弟子服的青年似乎動了動脖子時,她瞬間又恢復了激動的表情,嘶吼道“那是她弱、她蠢!”
“都死了還放不下生前執念,活該她遭此境遇!”
一人一鬼爭執間,不明液體仍在不停滴落,于洞穴內鑿出道道回響。
沈遂安擰眉循聲一路往上看,才發現原來昏暗的洞穴頂內掛滿了腐爛程度不同的尸體,有的還滴著血,有的卻已經只剩骨架。
他眼眸微沉,剛想趁邢律吸引走邢念的注意力再偷襲一波,就听到洞穴口突然傳來道男音。
“妹妹啊,我把人質放你這,不是讓你拿來玩的。萬一不小心把他們玩死了,讓我怎麼向老師交代啊?”
邢念聞聲動作一滯,有意無意地擋住邢律,對閑庭信步的蛇妖怒目而視,道“誰是你妹妹?”
“誰說話誰是我妹妹噢。”蛇妖風騷地搖了搖手里的扇子,見邢念炸毛,立刻悶笑道,“好了,我先把人帶過去。齊先生還等著呢。”
沈遂安聞言不動聲色地瞟了眼洞穴口。
隨即搓揉掉手中潮濕的泥土,垂下眼眸,他悄咪咪地挪下腳,就感覺冰冷的觸感從腿部蔓延而上,纏繞著扯過自己的雙手。
他側過身瞧去,就見一條倒三角頭的蛇緊纏自己的手腕,正歪頭吐舌,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似乎等著隨時來一口。
沈遂安“……”
“鎭,醒著的那兩個。”蛇妖伸手分別朝沈遂安和邢律勾勾手指,接著道,“跟上。”
他說完就揮動手召喚出蛇群,讓小輩們拖起一堆呼呼大睡的豬。
邢念盯著蛇妖的動作,突然道“我也去。”
“隨便啊。”蛇妖隨口回了句,又慢悠悠地道“最近老師還在為鬼母煉制失敗而生氣,可注意點別撞槍口上哦。”
邢念推開蛇妖湊近的頭,嫌棄地道“你撞我都不會撞,閉嘴吧!”
“嘖,一片好心都不知道感恩,沒良心的。我還沒跟你算欺負我崽子的賬呢。”
蛇妖嘟囔著摸了摸手臂上委屈巴巴的小蛇,隨手塞了顆野果過去,才微偏頭,朝一直觀察著自己和邢念的沈遂安眨眨眼。
沈遂安木著臉收回視線,邊默默數著步數,邊隨手扶住一瘸一拐地走在自己身邊的邢律,就感覺到掌心被輕輕地劃了幾下。
他眼神一滯,快速和邢律對視一眼就抽回視線。
隨後若有所思地瞅一眼似乎仍舊處于昏迷狀態的小師弟,剛要收回視線,他就听蛇妖忽然道“哎呀,差點忘了。”
下一秒,他的視線就徹底被一條黑色的綢帶遮擋,脖子上也被根繩子松垮地圈住。
他腳步一頓,就听蛇妖又道“以防萬一,以防萬一。”
沈遂安“……”
被按在椅子上綁好,等綢帶被解開,沈遂安不適應地眯眯眼,扭過頭就看見有雙手正翻弄著自己的背包。
那雙手的主人好像對視線很敏感,在沈遂安望向他的瞬間,也抬眼看過來,顛動手里的法器,笑眯眯地道“這是你的背包嗎?”
“那這個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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