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市向陽小學的塑膠操場剛鋪好一半，孩子們就迫不及待地在邊緣的水泥地上追逐打鬧。
周志高站在操場邊，看著孩子們臉上的笑容，心里卻沒多少輕松，教育資源均衡只是第一步，基層治理的根基要是不穩，所有努力都可能白費。
“老鄭，走，去周邊鄉鎮看看。”他突然開口，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老鄭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啟動車子。
兩人沒有通知鄉鎮政府，只是沿著鄉間小路隨意行駛。
車子駛進肖家村時，正是上午十點，村口的便民服務中心卻大門虛掩，里面只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趴在桌上玩手機。
“同志，請問村支書在嗎？想了解下村里的產業發展情況。”周志高走進服務中心，盡量讓語氣顯得隨意。
年輕人抬頭瞥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刷手機，語氣敷衍︰“不在，出去辦事了，會計也不在，有事兒你下次再來。”
“辦事？辦什麼事？”周志高追問，目光掃過牆上的“村干部值班表”，今天值班的正是村支書和會計。
年輕人不耐煩地抬起頭︰“我哪知道？領導的事，我們小老百姓別問那麼多。”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哄笑。
幾個扛著鋤頭的村民路過，看到這一幕，其中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打趣︰“小伙子，別問了，村支書他們哪是辦事？”
“是去後山的農家樂搞團建了，听說今天吃水庫魚、宰走地雞，還喝茅子呢！”
“團建？”周志高的眉頭瞬間皺起，“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怎麼跑去團建了？”
另一個村民湊過來，語氣里滿是嘲諷︰“上班時間？他們哪管這個！”
“這都本月第七次團建了，每次都用村里的撥款，我們這些真正干活的，連點補貼都見不到。”
“第七次？”周志高的聲音陡然變冷，今天才十一號，一個月還沒過去一半，竟然已經團建七次，這哪里是勞逸結合，分明是公款吃喝！
他強壓著怒火，又問︰“你們沒人舉報嗎？”
村民們相視一笑，眼神里滿是無奈。
“舉報？怎麼舉報？鎮上的干部跟他們是一伙的，我們舉報了也沒人管。”
“上次有個老人去鎮上反映情況，結果被村支書知道了，還被刁難了好幾天。”
周志高的拳頭在身側悄悄攥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清河鎮黨委書記趙偉的電話，語氣里帶著壓抑的怒火︰“趙書記，我是周志高，現在在肖家村便民服務中心。”
“你們鎮的村干部，上班時間不在崗位，跑去農家樂公款團建，還挪用村里撥款，你現在立刻帶著所有鄉鎮干部過來，二十分鐘內必須到！”
電話那頭的趙偉瞬間慌了，他早就听說過周志高的威名，知道這位巡察組長最容不得基層干部懈怠。“周部長，您……您怎麼突然去肖家村了？我馬上就到，一定給您一個交代！”
掛了電話，周志高對那個便民服務員說︰“給你們村支書打電話，讓他立刻回便民服務中心，就說有重要領導找他。”
年輕人臉色瞬間變白，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卻遲遲不敢撥號。
“打啊！”周志高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威嚴。
年輕人嚇得一哆嗦，趕緊撥通了村支書的電話。
二十分鐘後，趙偉帶著鎮里的干部匆匆趕到。
看到周志高陰沉的臉色，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趙書記，你給我解釋下，肖家村的村干部為什麼上班時間跑去團建？還挪用公款，這是第幾次了？”
周志高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趙偉身上。
趙偉的額頭滲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說︰“周部長，這……這是個誤會，他們只是偶爾組織一次活動，增進團隊凝聚力，不是故意曠工……”
“偶爾？”周志高冷笑一聲，指著門口的村民，“村民說這是本月第七次，今天才十一號！”
“你告訴我這叫偶爾？挪用村里的撥款搞團建，這叫增進凝聚力？我看是借機揮霍！”
就在這時，幾輛轎車朝著便民服務中心駛來。
肖家村村支書李建軍帶著幾個村干部，醉醺醺地從車上下來，身上還帶著酒氣和飯菜的香味。
“誰啊？這麼大架子，還讓我們特意回來……”李建軍嘴里嘟囔著，抬頭看到周志高和趙偉，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酒意也醒了大半。
“李支書，玩得開心嗎？”周志高的語氣冰冷，“水庫魚好吃嗎？茅子好喝嗎？用老百姓的血汗錢吃喝玩樂，你們就不覺得良心不安？”
李建軍的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他趕緊上前，想要解釋︰“周……周部長，您听我解釋，我們只是……”
“解釋？有什麼好解釋的？”周志高打斷他，將一份村民簽名的舉報材料扔在他面前，“這上面清清楚楚記錄著你們每次團建的時間、地點和花費，一共七次，花費超過五萬元，全是村里的扶貧撥款。”
“你還想怎麼解釋？”
李建軍看著材料上的簽名和手印，徹底癱在地上，嘴里喃喃著︰“完了……全完了……”
趙偉趕緊上前，想要打圓場︰“周部長，是我們監管不到位，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追回挪用的款項，給村民和您一個交代。”
“監管不到位？”周志高的聲音里滿是嘲諷，“我看是你們故意縱容！要是你們能嚴格監管，他們敢這麼肆無忌憚嗎？”
“從今天起，清河鎮所有村干部暫停職務，接受調查。”
“趙書記，你也停職反省，寫一份深刻的檢討，要是檢討不合格，就直接向組織上提交辭職報告。”
趙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卻不敢反駁，只能連連點頭︰“是，周部長，我一定深刻反省。”
周志高又轉向村民們，語氣緩和了些︰“鄉親們，對不起，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讓你們受委屈了。”
“接下來，我會安排工作組進駐肖家村，查清所有問題，追回挪用的款項，還你們一個公道。”
“以後要是再遇到村干部不作為、亂作為的情況，直接打這個電話舉報，我保證第一時間處理。”
他將巡察組的舉報電話寫在紙上，貼在便民服務中心的牆上。
村民們爆發出一陣歡呼，之前那個中年男人激動地說︰“周部長，您真是我們的救星！有您在，我們再也不用怕被欺負了！”
當天下午，周志高在清河鎮政府召開緊急會議，部署基層干部整頓工作。
會上，他看著在座的鄉鎮干部，語氣嚴肅︰“基層干部是連接政府和老百姓的橋梁，要是這座橋梁壞了，老百姓的訴求就傳不上去，政府的政策也落不下來。”
“肖家村的問題，不是個例，而是很多基層地區的通病。從今天起，在全市範圍內開展基層干部專項整頓，重點查不作為、亂作為、挪用公款等問題，不管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
清河市紀委書記張平立刻表態︰“我們已經成立了專項調查組，會對全市所有行政村的財務進行審計，對村干部進行全面排查，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蛀蟲。”
周志高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另外，要建立基層干部考核機制，將村民滿意度、工作實績納入考核，考核不合格的，一律降級或免職。”
“還要暢通舉報渠道，讓老百姓成為基層干部的監督員。”
接下來的幾天，周志高留在清河鎮，監督專項整頓工作。
調查組進駐肖家村後，很快就查清了李建軍等人的問題，他們不僅挪用扶貧撥款公款吃喝，還在危房改造、低保申請等工作中收受賄賂，涉案金額超過十萬元。
李建軍等五名村干部被依法逮捕，追回的款項也全部返還給村里。
在周志高的推動下，清河市的基層干部整頓工作全面展開。
截至一周後，全市共查處不作為、亂作為的基層干部87人，其中村支書12人、村主任18人，追回挪用款項230萬元，建立健全基層治理制度15項。
這天上午，周志高再次來到肖家村。
看到便民服務中心里，新上任的村支書正在耐心地為村民辦理低保申請，會計在認真整理村里的財務報表，他滿意地點點頭。
“鄉親們，之前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以後有什麼事，盡管找新的村干部，要是他們解決不了，就找我。”周志高對圍過來的村民說。
“周部長，謝謝您！”村民們紛紛道謝，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離開肖家村時，夕陽已經西斜。周志高坐在車里，看著窗外漸漸遠去的村莊，心里滿是感慨。
他知道，基層治理的路還很長，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但只要堅持下去，只要把老百姓放在心上，就一定能讓基層干部真正成為老百姓的貼心人，讓每一個村莊都變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