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駛進臨河市區時，正午的陽光正炙烤著路面。
周志高搖下車窗，一股混雜著塵土與鋼筋水泥的氣息撲面而來，道路兩側的圍擋連綿不絕，“臨河新區，未來可期”的巨幅廣告在陽光下刺眼，圍擋後方，塔吊正轟鳴著揮舞長臂，可再往深處望去，幾處低矮的棚戶區卻像補丁般嵌在這片開發熱土中，與周圍的繁華格格不入。
“周部長，前面就是河西棚戶區，沖突事件就發生在這兒。”老鄭放緩車速，指了指前方聚集著的人群。
只見幾十名村民舉著寫有“還我拆遷款”“嚴懲黑心開發商”的紙牌，圍在棚戶區入口，幾名穿制服的民警正站在中間維持秩序，氣氛緊張得像拉滿的弓弦。
周志高推開車門，剛走過去就被一名民警攔住︰“同志，這里不讓靠近，趕緊離開。”
“我是京城組織部的周志高，來了解拆遷沖突的情況。”周志高亮出工作證，目光掃過人群中一張張布滿焦慮的臉，“讓鄉親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民警愣了一下，趕緊撥通了上級的電話。沒過多久，臨河市住建局局長張衛國匆匆趕來，臉上堆著慌亂的笑容︰“周部長，您怎麼突然來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們好準備迎接。”
“迎接就不必了，我來听听老百姓的聲音。”周志高沒理會他的客套，徑直走到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面前，“大爺，您跟我說說，拆遷款到底怎麼回事？”
老人名叫孫守義，家住棚戶區最里面，他家的兩層小樓上個月被劃入拆遷範圍。
“周部長，您可得為我們做主啊！”老人攥著周志高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我家房子值一百萬，開發商卻只給二十萬補償，還說不同意就是阻礙城市發展。”
“我兒子跟他們理論，結果被抓起來了，說他尋釁滋事！”
旁邊的一名中年婦女也哭著說︰“我家也是！開發商賀滿山的人帶著保安來強拆，我男人攔著，就被他們打傷了，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前幾天我們去找市政府，結果又被抓了十幾個人，說再鬧就判刑！”
周志高的心里像壓了塊巨石，他轉頭看向張衛國︰“張局長，這就是你們說的‘合法拆遷’？”
“一百萬的拆遷款只給二十萬，老百姓理論就被抓，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張衛國的額頭滲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說︰“周部長，這……這是開發商和村民沒談攏，我們已經在協調了。”
“賀滿山是河省的知名企業家，我們也不好過多干預……”
“不好干預？”周志高打斷他，聲音陡然提高，“老百姓的合法權益被侵犯，你們不干預。”
“開發商強拆傷人，你們不干預，現在矛盾激化，出了人命，你們還在說不好干預？”
“張局長，你這個住建局局長，是為開發商服務，還是為老百姓服務？”
張衛國的臉漲得通紅，低下頭不敢說話。
周圍的村民見狀，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訴說著自己的遭遇，有人的房子被強拆後沒地方住，只能住在臨時搭建的棚子里。
有人拿到的補償款連買個小房子都不夠，還有人因為反抗強拆，家人被抓進了看守所。
周志高拿出筆記本，認真記錄著每一個人的訴求，指尖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他合上筆記本，語氣堅定地說︰“鄉親們，你們放心，這件事我管定了。”
“今天之內，我會讓被抓的村民先放出來，拆遷款的問題也會重新調查，絕不讓你們受委屈。”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孫守義激動得老淚縱橫︰“周部長，您真是好官！我們就知道，總會有領導為我們做主的！”
離開棚戶區，周志高直接去了臨河市市政府。市長李建明听說他來了，趕緊帶著班子成員在門口等候，臉上滿是不安。“周部長，您一路辛苦，快請進。”
會議室里，周志高把村民們的訴求和自己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最後把一份拆遷補償協議扔在桌上︰“李市長，你們自己看，一百萬的房子只給二十萬補償，這合理嗎？”
“開發商賀滿山帶著保安強拆傷人，你們為什麼不制止？還有，抓了一百多名村民，依據的是什麼法律？”
李建明拿起協議，手都在發抖︰“周部長，這件事我們確實有責任。”
“賀滿山跟省里的領導有關系，我們要是不配合，臨河的開發項目就會被擱置，所以……”
“所以你們就犧牲老百姓的利益，討好開發商？”周志高的語氣里帶著嘲諷，“臨河要發展，沒錯。”
“但發展不是靠強拆、靠欺負老百姓，而是靠真心實意為老百姓辦事，讓老百姓共享發展成果。”
“你們倒好，把開發商當菩薩供著，把老百姓當敵人防著，這樣的發展，有什麼意義？”
副市長王浩趕緊接過話茬︰“周部長，我們已經成立了專項調查組，正在重新核算拆遷補償款，也在跟賀滿山溝通，讓他盡快回來解決問題。”
“被抓的村民，我們也會盡快核實情況，沒有違法行為的，馬上放出來。”
“盡快是多久？”周志高追問，“現在老百姓還在棚戶區等著，他們的家人還在看守所里，你們所謂的‘盡快’，是一天，還是一個月？”
王浩被問得啞口無言，李建明趕緊說︰“今天！今天之內，我們一定把沒違法的村民放出來，拆遷補償款的核算也會在三天內完成。”
“您放心，我們一定給老百姓一個滿意的答復。”
周志高點點頭，語氣緩和了些︰“李市長，我希望你們說到做到。”
“要是再讓我發現你們敷衍了事，或者跟開發商勾結，不管你們背後有什麼靠山，我都會嚴肅處理。”
當天下午，臨河市看守所的鐵門緩緩打開，被抓的村民陸續走了出來。
孫守義的兒子孫強走出大門時，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父親，父子倆緊緊抱在一起，眼淚止不住地流。
“爸，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傻孩子，有周部長在，咱們不會有事的。”孫守義拍著兒子的背，目光望向遠處，心里滿是感激。
而在臨河市住建局，張衛國正帶著工作人員重新核算拆遷補償款。
“每一戶都要仔細核對，按照市場價格重新評估，絕不能再出現之前的情況。”張衛國的語氣嚴肅，他知道，要是再出問題，自己這個局長就真的保不住了。
周志高沒有停下腳步，他又去了臨河市人民醫院，看望那些在沖突中受傷的村民。
病房里，孫強的妻子正給丈夫擦臉，她的丈夫因為反抗強拆，被保安打斷了肋骨。
“周部長，謝謝您。”看到周志高進來，她趕緊站起來，“要是沒有您，我丈夫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周志高坐在病床邊，輕聲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們的醫藥費，我已經跟醫院打過招呼了，會由政府先墊付，後續再向賀滿山追償。”
“好好養傷，不用擔心後續的問題。”
離開醫院時，夕陽已經西斜。周志高站在醫院門口，看著遠處漸漸亮起的路燈，心里默默想著︰臨河的問題，比他想象的更嚴重。
賀滿山不僅涉及強拆傷人，還可能存在偷稅漏稅、腐敗分子和黑心商人勾結等問題。
而臨河市的干部，為了所謂的“發展”，竟然對這些問題視而不見，甚至充當幫凶。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劉曉雅的電話︰“曉雅，臨河市的情況很復雜，開發商賀滿山涉嫌強拆傷人、偷稅漏稅，還跟省里的領導有關系。”
“你安排省紀委的同志過來，重點查賀滿山和臨河市干部的勾結問題，另外，幫我查一下賀滿山的下落，他現在躲在省外，一定要盡快找到他。”
電話那頭的劉曉雅聲音嚴肅︰“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安排人過去。”
“你自己注意安全，賀滿山可能有保鏢，說不定會對你不利。”
“放心，我沒事。”周志高笑了笑，“有老鄭和民警在，不會出問題的。”
掛了電話，周志高回到車里，老鄭問道︰“周部長，接下來我們去哪里？”
“去賀滿山的公司。”周志高的語氣堅定，“我要看看，這個黑心開發商的公司到底是什麼樣的，也想听听公司員工的說法，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證據。”
車子朝著賀滿山的“滿山集團”駛去，路上，周志高看著窗外的臨河市夜景，高樓大廈燈火通明，可在這片繁華背後，卻藏著老百姓的眼淚和委屈。
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讓賀滿山受到應有的懲罰，一定要讓臨河市的干部們明白，為民服務不是口號，而是實實在在的行動。
到了滿山集團樓下，周志高發現公司大門緊閉，只有兩名保安在門口值守。“我們是來了解情況的，開門。”周志高亮出工作證。
保安對視一眼，趕緊撥通了負責人的電話。
幾分鐘後，公司的副總李濤匆匆趕來，臉上帶著警惕的笑容︰“周部長，您怎麼來了？賀總不在公司，去省外考察了，有什麼事您可以跟我說。”
“賀滿山什麼時候回來？”周志高問道，“他公司涉及強拆傷人，我需要跟他了解情況。”
李濤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說︰“賀總還沒確定回來的時間，有什麼問題，我可以代為轉達。”
周志高看出他在撒謊，卻沒有戳破︰“那好，你把公司所有的拆遷項目合同、財務報表都拿出來，我要檢查。”
“另外，把參與強拆的保安名單也給我，我要一一核實。”
李濤的臉色瞬間變了，他支支吾吾地說︰“合同和報表都在財務室，現在已經下班了，拿不了。”
“保安名單……我也不清楚，需要跟人事部門確認。”
“現在就聯系人事部門，讓他們過來。”周志高的語氣不容置疑，“財務室的鑰匙，你現在就去拿。”
“要是敢拖延，或者故意隱瞞，我立刻讓紀委的同志來查封公司。”
李濤沒辦法，只好撥通了人事經理和財務經理的電話，讓他們趕緊來公司。
周志高坐在公司的會客室里，心里清楚，賀滿山的公司肯定存在很多問題，只要找到證據，就能讓他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