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李懷鐘的黑色緊身衣在強光下泛著油光。
他蹺著二郎腿坐在鐵椅上，手銬在扶手上劃出刺耳的響，嘴角掛著抹不屑的笑，像只被關進籠子卻依舊囂張的野獸。
“我說過，槍是執勤忘還了。”李懷鐘的指甲在褲縫上刮出白痕，目光瞟過民警胸前的記錄儀，“你們這樣審下去沒用，我姐夫可是……”
“王副書記已經被雙規了。”審訊民警把份紀委通報推到他面前，紅章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昨天下午三點，在他辦公室搜出的受賄款，夠判二十年。”
李懷鐘的腿突然僵住，二郎腿像被釘在了鐵椅上。
他抓起通報紙頁的手抖得厲害，“雙規”兩個字被指尖掐出深深的折痕，像道正在滲血的傷口。
單面鏡外，周志高的指尖在玻璃上輕輕點動。
青市公安局長站在旁邊，額角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剛才搜查李懷鐘家時，在保險櫃里發現了本黑色筆記本，某頁記著“給姐夫送的第三十五筆錢，五十萬”，日期就在王副書記被查的前三天。
“他在等。”周志高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清晰地落在局長耳麥里，“等有人撈他，等風聲過去。”
他往走廊盡頭指了指，三個籠子被黑布罩著，隱約能看見里面蜿蜒的影子，“得讓他知道，沒人能救他了。”
局長的喉結滾了滾，掀開黑布的瞬間，幾條翠綠色的錦蛇在籠子里吐著信子。
這些無毒蛇是從動物園借來的，鱗片在燈光下泛著玉石般的光，卻讓見慣血的刑警都下意識地往後退。
“周部長，這……合適嗎？”局長的手在籠門上停住，金屬網格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
周志高望著審訊室里突然坐直的李懷鐘，想起漁民說的，這人去年在海鮮市場，把條活蛇塞進商販的嘴里，就因為對方不肯交保護費。
“對付畜生，就得用畜生怕的法子。”他的聲音里沒有溫度，“進去吧，按我說的問。”
審訊室的門被推開時，李懷鐘正用袖口擦著眼鏡片。
看見籠子上的黑布，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像被強光刺到的貓，手里的眼鏡“啪”地掉在地上。
“李隊長，認識這些老熟人嗎？”局長把籠子放在審訊桌上，錦蛇的尾巴在網格上掃出沙沙的響，“我們在你海邊的倉庫里，發現了這個。”
他掏出個透明證物袋，里面裝著包白色粉末，“化驗結果出來了，是海洛因，藏在蛇肚子里運進來的。”
李懷鐘的臉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他最怕的就是蛇，小時候被鄰居家的蟒蛇纏過腿，從此看見帶鱗片的東西就渾身發抖。
此刻那幾條錦蛇就在眼前吐信子，冰冷的信子仿佛已經舔到了他的脖頸。
“不……不是我的！”李懷鐘突然從鐵椅上彈起來，手銬在扶手上撞出火星，“是……是王大海的！那個毒販子……”
“王大海上個月就被槍決了。”民警往他面前推了份卷宗，照片上的毒販倒在血泊里，身邊的蛇籠和桌上的一模一樣，“他臨死前說，有個姓李的執法隊長幫他運毒，每趟抽三成。”
籠子里的錦蛇突然立起身子，翠綠色的身體在燈光下像根繃緊的弦。
李懷鐘尖叫著往後縮，鐵椅在地面上劃出刺耳的弧線，後腦勺重重撞在牆上。
“說不說？”局長的手放在籠門上，指尖離插銷只有半寸，“這些蛇餓了三天，要是打開籠子……”
“我說！我說！”李懷鐘的防線徹底崩潰，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海鮮市場是我壟斷的，每個攤位每月交五萬以上保護費！老漁港的店老板，每宰客一千分我六百！”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像被踩住尾巴的狗，“還有砂石場，我和姐夫合伙佔的，每年……每年我能賺千兒八百萬！”
“至于我姐夫，沒有一億也有好幾千萬吧。”
單面鏡外的周志高翻開筆記本，某頁記著漁民的舉報“李懷鐘的船晚上總往公海開，艙里蓋著黑布。”現在看來，那些黑布里藏的，不只是海鮮。
“毒品是怎麼回事？”局長的手依舊放在籠門上，錦蛇的信子離李懷鐘的手指只有半尺。
李懷鐘的牙齒打著顫，每說一個字都像在抽風“就……就運過三次！第一次藏在龍蝦肚子里，第二次……第二次藏在蛇身上……”
他突然捂住臉嚎啕大哭，“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審訊室里的燈光晃動著，錦蛇在籠子里悠閑地盤踞著，仿佛知道自己成了最有力的武器。
周志高望著李懷鐘癱軟在鐵椅上的樣子，突然想起文縣的嚴宇說的，“對付害蟲，就得用他們怕的藥”。
局長走出審訊室時，籠子上的黑布已經重新罩好。
錦蛇在里面發出輕微的蠕動聲，像在為這場遲來的招供伴奏。
“周部長，他全招了，連帶出市政法委三個副書記，六個科長。”
周志高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海岸線，夜色中的燈塔正發出旋轉的光束，像在切割濃重的黑暗。
“把他的供詞整理好，連夜突審。”他往局長手里塞了張紙條，“這是秦正直的電話，讓南市的紀委協助調查，李懷鐘在那邊也有產業。”
海風從走廊的窗戶灌進來，帶著咸腥味的風掀起了周志高的衣角。
他想起老鄭剛才說的，青市的漁民已經開始自發組織巡邏隊，要把所有和李懷鐘有關的黑店都舉報一遍。
“這些蛇……”局長望著籠子，語氣里帶著幾分猶豫。
“送回動物園吧。”周志高的聲音里終于有了絲溫度，“告訴飼養員，好好喂它們，也算立了功。”
離開公安局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
周志高站在海邊，看著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把海面染成金紅色。
遠處的漁船正在出海，馬達聲混著海鷗的鳴叫，像支嶄新的晨曲。
老鄭遞過來份早餐，是剛買的油條豆漿。“周部長，青市的早市開了，漁民說以後不用交保護費了，要給您送面錦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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