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委全會的會場里，中央空調的冷氣帶著肅殺。
周志高的目光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局級干部的西裝領口都系得一絲不苟，可後排幾個處級干部的皮鞋上，還沾著鄉鎮泥土，那是昨夜接到緊急通知，從扶貧點連夜趕回的痕跡。
“杜玉僕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周志高的聲音撞在國徽上，震得話筒泛起輕顫。
身後的大屏幕突然亮起，某鄉鎮民政辦主任抱著現金笑的照片，和杜玉僕的瑞士銀行存單並排出現在一起，“科級干部貪百億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村口的村霸敢把低保戶的救命錢，當成打麻將的籌碼。”
第三排的某廳長突然挺直脊背。男人面前的筆記本上，“基層微腐敗”五個字被鋼筆圈得發黑，旁邊批注︰“我縣某村支書，用扶貧羊換了輛摩托車，2018年查處，至今仍有村民上訪。”
周志高的指尖在講台邊緣叩出節奏，像在敲某些人的警鐘︰“有個鄉鎮黨委書記告訴我，他轄區的村霸有句名言︰‘別管上面來什麼文件，到我這兒都得打折’。”
他突然提高音量，“現在我告訴你們，反腐不打折！查處不打折！老百姓的公道，更不打折！”
林昊坐在側席，面前的平板電腦實時刷新著輿情。
周志高 基層反腐的話題下，有個id叫“放羊老漢”的用戶發了段視頻︰黃土坡上的羊群啃著枯草，老人舉著張被撕爛的低保申請哭︰“村主任說我沒給好處，就不配領錢。”
這段視頻的播放量，半小時內破了千萬。
謝正風突然推門進來，老書記的布鞋在地毯上蹭出輕響。
他把份加急文件遞給周志高，某頁的舉報信復印件上，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鄉派出所長和煤老板勾結，把我們的林地挖成了大坑，還說‘告到天邊也沒用’。”
落款日期是三年前，舉報人的名字被劃得看不清，只剩下個血指印。
“這些信，為什麼壓到現在？”周志高的聲音冷得像冰，目光掃過台下的某公安系統干部，“是不是覺得老百姓的事太小，比不上你們的烏紗帽金貴？”
會場後排傳來椅子的響動。某縣紀委書記突然站起來，額角的汗珠子砸在筆記本上︰“周書記，我們縣有個‘黑賬本’，記著近十年村霸的所作所為，但每次想查，都被‘影響穩定’壓下來……”
他突然哽咽，“有個人被打斷了腿，現在還拄著拐杖種玉米。”
周志高按下遙控器，大屏幕切到段監控錄像。
某村選舉現場，穿花襯衫的壯漢把選票箱扔到泥里，對著村民吼︰“誰不選我佷子，明天就讓他知道厲害！”
畫面里的老人嚇得縮起脖子，正是“放羊老漢”視頻里的那個。
“這種人，就是基層的毒瘤。”周志高的指尖點向屏幕里的壯漢，“你們以為他們只敢欺負老百姓？
去年某村霸，竟然敢扣下軍屬的優撫金，說‘當兵的不在家，好欺負’。”
林昊的手機突然震動，俞九襄發來的加密信息顯示︰“已按您的指示，在全國鄉鎮布下舉報點，用的是長福鎮當年的‘匿名信箱’模式，鑰匙由縣紀委直接保管。”
後面跟著張照片，黃土牆上的鐵皮信箱刷著紅漆，旁邊用白灰寫著“舉報有獎，保密無憂”。
會議間歇，周志高在走廊撞見某民政廳廳長。男人搓著手笑︰“周書記，我們廳剛出台了‘微腐敗查處細則’，您看……”
話沒說完就被周志高打斷︰“別搞這些花架子。”
他指著廳長皮鞋上的泥點，“多去村里走走，看看低保戶的鍋里煮著什麼，比看文件管用。”
甦晴抱著堆基層案例闖進來時，正撞見謝正風在翻《村民委員會組織法》。
老書記的鋼筆在“民主選舉”那欄畫了道波浪線，旁邊批注︰“化安經驗︰選舉現場必須有縣紀委干部監督，全程錄像存檔。”
“周書記，您看這個。”小姑娘的指尖點向某案例，“某鎮財政所的會計，把全鎮的養老金存進私人賬戶吃利息，被發現時，連買棺材的錢都給人家挪用了。”
她紅了眼眶，“有個老奶奶哭著說，要不是你們查得緊，她死了都沒人埋。”
下午的分組討論上，某鄉鎮黨委書記拍著桌子喊︰“不是我們不想查，是這些村霸背後有人！某縣委副書記的小舅子，就在我們鎮當街霸，誰敢動？”
他突然掏出手機，播放段錄音，女人的尖叫混著打砸聲︰“我男人就因為反腐，商店被砸了三次！”
周志高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法桐上，樹葉間藏著的監控探頭閃著微光。
他想起長福鎮的老槐樹，當年他在樹下給村民念舉報電話，現在那棵樹還活著，樹干上的刀刻痕里，長出了新的枝芽。
會議結束時，周志高看著台下舉起的拳頭，突然想起十幾年前在長福鎮的大會。
那時的村民舉著鋤頭喊“打倒貪官”，現在的干部們舉著拳頭喊“反腐倡廉”，變的是身份，不變的是期盼。
“記住。”他的聲音在會場里回蕩，“老百姓的舉報，就是給我們的戰報；他們的眼淚，就是給我們的勛章。”
周志高頓了頓，目光掃過每個人的眼楮，“誰要是敢泄露舉報信息，不管他是誰，我周志高第一個不放過！”
走出會場時，夕陽給紀委大樓鍍上金邊。林昊指著護城河對岸的廣告牌笑︰“王總他們自發投了公益廣告，上面寫著‘舉報腐敗，人人有責’。”
謝正風補充道︰“白清泉把海外賺的錢，拿了一部分建舉報網站，用的是最高級別的加密系統。”
周志高的手機突然震動，劉曉雅發來樂樂的視頻。
小家伙正抓著個鐵皮信箱模型笑，周洛汐在旁邊喊︰“爸！我們學校組織去鄉下宣傳，我把您說的‘基層反腐’編成了快板！”
男人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劃過，仿佛能摸到那溫熱的鐵皮。
他知道，這場針對基層腐敗的戰役，才剛剛打響。
但只要每個舉報箱都亮著光，每個舉報人都有依靠，再深的暗礁，也擋不住航船前行。
林昊突然遞來份緊急報告，某村霸得知會議內容後，正在銷毀證據。
年輕干部的眼楮里閃著光︰“我們已經出發了，這次絕不姑息！”
周志高望著他的背影笑了，這股子沖勁，像極了當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