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浪費演員的情緒，我們抓緊。”
看著那邊的杰昆高抬腿的動作已經停止，自己一個人低著頭站在公共衛生間的門口，周游就知道他準備的應該差不多了。
這種關鍵節點的戲份難拍是每個導演和演員都會遇到的事情，正是因為精益求精才不願意糊弄。
別說是導演了，就算周游想要趕進度或者怎麼樣覺得大差不差就給過了，恐怕杰昆也不會願意，他為這個電影，這個角色付出的東西不比任何人少，所以不可能接受這種瑕疵的存在。
于是這場戲其實周游嘴上不說，可心里卻早就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眼瞅著杰昆那來之不易的狀態終于被找到了，周游趕緊下令現場的人抓緊時間。
整個劇組在周游的命令下就像一台機器一樣迅速運轉起來。
“3、2、1開始！”
周游的聲音傳來，接著他單手扶著面前的桌子，另一只手拿著對講機，眼楮盯著監視器上那幽綠色暗沉的畫面。
“ 。”
“砰！”
剛剛在地鐵上殺完人一路狂奔過來的亞瑟跌跌撞撞逃命似的跑到了衛生間，反手把衛生間的門給關上並且用雙手死死的頂住大門，嘴里“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雖然臉上化著濃妝，但白色的小丑裝仍舊掩蓋不住他臉龐上面的驚魂未定。
到這里，感覺對了，但難的是後面那段舞蹈，或者說是後面即將迎來的盛大儀式和蛻變。
周游目光閃光一絲滿意，他沒有轉頭，對著旁邊已經從大姐頭圓圓那里回歸自己工作崗位的小黑說道
“我們去拍地鐵殺人戲之後他逃跑的那一段記得提醒我，杰昆跑步的姿勢要跟之前對上。”
“跟哪里？”
小黑拿著筆的手一頓，抬頭看著眼楮緊盯著屏幕的周游問道。
“跟亞瑟就是開場被混混搶走廣告牌時追逐的那場戲的跑步姿態，逃跑的時候他變回了亞瑟。”
周游解釋了一句，旁邊也沒了動靜，只有監听耳機里面的片場的聲音。
在他的思路里，這段戲應該是接到自己被開除消息的亞瑟失魂落魄的乘地鐵回家。
在地鐵上遇到了幾個人準備調戲對面的女孩，這個女孩也就是讓楊米過來客串的那個角色。
接著女孩對同在一個車廂里面的亞瑟投去求救的目光，亞瑟看了一眼之後收回了目光。
或許是懦弱，或許是不想多管閑事，又或許是覺得自己力有不逮
總之他躲開了女孩的目光，但正是這種無力感刺激到了他——從剛剛被炒魷魚時到現在。
這個社會的一切總是在跟他作對，明明他一開始是抱有善意的。
就像他會主動在公交車上逗孩子們笑，會努力的去听脫口秀在別人享受時他認認真真的記筆記，會在街上賣力的舉著廣告牌認真工作
可生活一次又一次把他的善意擊碎。
受到刺激的亞瑟因為病情在地鐵車廂中不可抑制的發出笑聲，而這笑聲讓那幾個人覺得亞瑟是在挑釁他們，于是他們將矛頭對準了亞瑟而不是那個女孩。
荒唐的是，女孩就這麼看了亞瑟一眼之後就腳步匆匆的離開了車廂，全然忘了他是因為自己才陷入這種境地的。
或許她自私冷漠，又或許她只是怕了而已，想要趕緊逃離現場。
幾個人自然圍著亞瑟拳打腳踢，這才激發出了小丑的人格。
而殺完人的他意識到了什麼，慌亂的跑到了這座公共廁所，也把這里當成了避難所又或者是舞台？
總之，他會在這里完成蛻變。
他開始跳舞了。
監視器中的另一個畫面里，周游之前安排的手持鏡頭正在搖搖晃晃的跟著杰昆的身體局部走，通過捕捉他肢體上的變化來體現他如今的情緒。
只見他的動作和舞步從開始的笨拙、滯澀逐漸變得熟練和輕盈。
這時鏡頭上搖到他的臉上，周游看到那張狼狽的臉此時此刻已經閉上了眼楮，開始變的沉醉和享受。
享受什麼？
他不再妄想奢求溫暖和體面，而是開始享受殺人後的快感以及自身的絕望與冰冷。
這就是兩個人格之間的掙扎，它不是一下子從a跳到b，而是逐漸沉淪，一點點在泥潭中往下陷。
他試圖掙扎過，但此刻亞瑟明顯不想再抵抗了。
後面的鞏俐、楊米以及甄子丹看呆了。
他們也跟著沉醉其中。
其實這種戲鞏俐和楊米還能勉強理解，但甄子丹看就是張飛繡花了，興許這會兒這哥們正在研究杰昆的舞姿呢。
你讓他去感受人物救贖與自我救贖的一個心理過程，讓他感受邪惡和暴力的侵蝕多少有點拋媚眼給瞎子看。
人也不擅長這種類型的電影。
監視器中的杰昆忽然站定，盯著鏡子里面的那個自己，他此刻應該並不覺得陌生，反而覺得滿意。
因為鏡子里的自己不再膽小，不再萎縮，不再懦弱。
他張開雙臂，像是謝幕，也像是歡迎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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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棒。”
周游這會兒的心里狀態其實也挺矛盾的，這段戲今天就能過他有些沒想到，也有些驚喜。
但同樣的，這段戲看的他無比壓抑。
看著監視器那頭的杰昆依舊保持著張開雙臂對著鏡子的動作，他看了看開始往片場進去的工作人員，忽然拿起對講機道
“讓杰昆緩一緩小黑你去看著點。”
說完他還是不放心，交代身邊的小黑道。
等小黑離開之後他才面露笑意，興致勃勃的去檢查剛才拍出來的片段。
“嘖演的可真好。”
周游轉頭，看了看旁邊那張楊米的臉，她臉上帶著驚嘆與向往，目光一轉不轉的盯著剛才拍攝的畫面。
他又轉頭看了看雙手抱胸的鞏俐，雖然鞏俐是居高臨下，低著頭看監視器的畫面，但那雙眸子里面的贊嘆依舊毫不遮掩。
周游又去看了看甄子丹
然後他收回了目光。
因為那哥們臉上光是帶著客氣和討好的笑容，別的啥都沒有。
于是他嘟囔道“就不能是我拍的好？”
“攝影師也不是您呀？”
“那是我安排的好吧？”
“那人家演的不也挺好？”
“你角色還演不演？”
“拜托，你搞搞清楚是我不要錢過來幫忙客串的好吧？別的你別管，姐們現在在國內也是有點流量的好嗎？”
楊米鼓著腮幫子開始跟周游斗嘴。
“呵呵，我這戲國內都上不了，你在國內有流量管啥用？”
楊米一愣“國內上不了？”
接著她好像想到了什麼，皺著眉道“我剛才看了劇本我的戲在這場前面，一菲說我是亞瑟改變的關鍵因素我是不是被那幾個混混殺了？”
這下換周游的表情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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