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訊室里的空間不大，門又是緊閉著的。
電話的听筒也沒有緊貼耳朵，而是故意保持了一指的距離。
所以嚴主任的聲音很清晰的從听筒里傳了出來。
幾人距離電話也就隔了幾米的距離，在安靜的環境下听的是清清楚楚。
張三爺張大嘴巴，瞪大的眼楮里滿是不可思議。
嘴皮子哆嗦著自語“老嚴說過我們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怎麼會不認識，怎麼會……。”
聲音很低，眼楮里透著失望和迷茫。
其實作為一個老江湖，對于這種客套話是不相信的。
畢竟兩人只是因為幫忙才走在一起，之後也是隔三岔五的請客和送錢，才維持了這份交情。
嚴主任庇護，可以打著他的旗號在外面辦事，換來的就是每個月固定孝敬。
與其說是交情，倒不如說是利益交換。
連燒過黃紙喝過血酒的結拜兄弟都可能為了利益在背後捅刀子，更何況是這種利益的關系呢。
所以當初嚴主任在收到錢之後，一時高興說了句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那就是不能當真的客套話。
張三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在心底里也並沒有當真。
不過只要能夠繼續維護這份情誼，真要有事情的時候，嚴主任肯定也不會袖手旁觀。
就算再不濟，遇到事情的時候也好歹說一句看在我的面子上……。
可是現在倒好，對方一推四五六，直接宣稱不認識。
擺明了是要撇清關系不願插手啊！
“不認識……那以前我的錢難道是喂了狗？沒錯，就是喂了黃眼狗！”
張三爺心里忍不住吐槽，把提上褲子就不認賬的嚴主任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一遍。
收錢的時候稱兄道弟各種畫餅，現在真遇到麻煩了，跑得比誰都快。
說出‘不認識’三個字的時候，就表明了是要劃清界限！
張三爺眉頭緊皺，看向對面青年的目光中充滿了震驚。
恍然間覺得，自己之前似乎還是低估了這個巡捕！
以前只是知道此人深受總華捕器重，在法租界也算有點名氣。
但是也並沒有太過的放在眼里。
畢竟年齡的短板擺在那里，想要成為掌控一方的人物，至少也要十幾年的時間。
那麼長的時間有太多的變數，能不能一直受寵活到那一天還不一定呢。
現在只是一個副巡長而已，也沒多大的權力。
可是在見識了嚴主任避之不及的態度後，才發現好像估算錯誤了。
太過高估了後台的關系，也過于低估了眼前的青年。
嚴主任擺明了立場撇清關系，已經很說明問題。
連嚴主任這種在巡捕干了二十年的老人，還有法國人背景的主任，都不願意招惹這個青年，自己還能惹得起？
“嘶~！”
張老三倒吸一口涼氣，臉上露出了慌亂之色。
連端著酒杯的右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沒有了嚴主任當靠山，別說是一個副巡長，就算是一個剛入職的巡捕都敢給他臉色！
金大虎听到電話的回應，眼楮也瞪成了銅鈴。
張大嘴巴，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腦子里閃過一個疑惑的念頭“怎麼和預想的不一樣啊？”
按照預想的計劃，嚴主任听到自己為了維護他的顏面硬扛陳志飛，還保下了張三爺不受傷害，理應嘉獎才是。
怎麼現在就不是他的人了？
半個月前有一個犯事兒的家伙被送過來，嚴主任來打招呼，自己把事情辦的漂漂亮亮。
嚴主任還拍著肩膀夸贊好好看，我看好你！
上個禮拜的時候，還找借口去辦公室送了一盒茶葉的！
怎麼這才過了半個月，就不認識了呢？
更讓他害怕的，是沒有了嚴主任當靠山，他很可能被陳志飛利用中央捕房的關系給自己穿小鞋！
以後在捕房的日子，怕是沒那麼逍遙了。
想到這里的時候，腰桿也不知不覺彎了下去。
急忙強擠出一個笑臉，諂媚的說道“屬下剛剛是豬油蒙了心，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和我這種小人物一般計較。”
態度轉變之快，立刻就從不冷不熱變成了熱情似火。
也是這份善于見風使舵的本事，才在巡捕房撈到刑訊室的肥缺。
陳志飛唇角上揚，淡淡笑道“我還真懶得和你這種小人計較。”
金大虎聞言臉色大喜，心里暗暗嘀咕“之前听聞此人是睚眥必報的小心眼，現在看來也很容易忽悠嘛~！”
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對方踱步走了過來。
聲音平淡道“你被開除了，以後你不再是巡捕房的人！”
然後伸手把肩膀上的臂章給扯了下來。
“什麼~！？”金大虎看著被扯下的臂章，臉上露出驚訝和恐懼之色。
之前還以為會給自己攢小鞋，現在看來還是高估這個家伙的肚量了。
直接就是開除處理，這是要他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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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穿小鞋刁難，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可是被巡捕房開除，以後就再也不是巡捕，這就要命了。
作為刑訊室的負責人，平常用刑折磨人的事情可沒少做。
只要送過來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收拾了再說。
哪怕是花錢打點了，也要先折磨一下。
似乎只有用刑，才能滿足心里的欲望。
這些年下來，得罪的人可想而知。
因為身上穿著巡捕的皮，所以才沒人敢報復他，免得又被抓進去折磨。
可是沒有了這身皮，那就只是一個普通人。
尤其是那些被折磨過的道上混混，肯定不會放過他！
到時候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想到被扒了這身皮的後果，牙齒就忍不住打顫。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我錯了~小人知道錯了……！”
啪~啪~！
一邊認錯，還一邊自己抽大耳刮子。
陳志飛神情平淡，絲毫不為所動。
只有把這個老油頭開除了，以後所有巡捕房的人才都會畏他懼他！
從嚴主任的反應就能看得出來，越是身居高位，知道的也越多！
反倒是這些底層的巡捕信息閉塞。
陳志飛目光看向另外兩個巡捕，沉聲道“你們也要違抗我的命令嗎？”
額……。
兩人臉色劇變，急忙一邊一個抓住還處于震驚中的張三爺直接綁在用刑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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