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很快抵達西苑小區,薛素梅幾乎是半推半拉著林不凡下了車,一路熱情地引著他往家走。
“到了到了,就這兒!”薛素梅掏出鑰匙打開門,揚聲道︰“青兒?在家嗎?看看大姨帶誰回來了!”
一位氣質溫婉、圍著圍裙的年輕女子聞聲從廚房探出頭來,看到薛素梅身後的林不凡,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便化為得體的微笑︰“大姨,您回來了。這位是……”
“來來來,青兒,我給你介紹!”薛素梅換上拖鞋,熱情地拉著林不凡的胳膊︰“這位是林不凡,小林!我今天在公園遇到的,特別好的一個小伙子!”她又轉向林不凡︰“小林,這是我外甥女,甦青,比桃子大一點,你叫她青姐就行。”
“青姐你好,打擾了。”林不凡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略帶靦腆的笑容,微微頷首。
“你好你好,快請進,別客氣。”甦青連忙招呼,眼神略帶詢問地看向薛素梅。薛素梅沖她擠擠眼,示意稍安勿躁。
“喲,做飯呢?”薛素梅聞到廚房傳來的香味,探頭看了看︰“西風晚上回來吃嗎?”
“他剛來電話,說公司有點事,晚點回來,讓我們先吃。”甦青一邊回答,一邊悄悄打量林不凡。
林不凡順勢看向廚房,眼楮一亮,立刻主動請纓︰“阿姨,青姐,要不……這頓飯讓我來做吧?”
“啊?小林你還會做飯?”薛素梅驚訝過後,也不等林不凡回答,又是連連擺手︰“你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快坐下歇著,喝口水,我和青兒弄就行!”
甦青也是連忙附和︰“是啊小林,你坐著歇會,飯菜一會兒就好。”
“阿姨,青姐,你們就別跟我客氣了。”林不凡笑容誠懇,語氣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熱情︰“說實話,我平時就愛鼓搗點吃的,手藝還過得去。今天冒昧上門,本來就挺打擾的,要是再干坐著等吃現成的,我這心里可真過意不去。”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些不好意思,但又帶著點想要表現的真摯︰“而且……不瞞您說,我這人沒啥大優點,就這廚藝還說的過去。也是想著趁有機會,也稍微……稍微展示一下,讓阿姨和楊經理看一看。”
听林不凡這麼說,薛素梅眼楮一亮,心里暗道這小伙子真是越看越順眼,嘴上卻還是客氣著︰“這怎麼好意思呢……”
“阿姨,您就給我個表現的機會吧。”林不凡笑著挽起袖子︰“保證不讓您失望。”
薛素梅這才半推半就地答應了︰“那行,青兒,你帶小林去廚房,看看需要什麼材料。”
甦青點點頭,領著林不凡往廚房走,心里卻滿是疑惑。她趁著林不凡在廚房熟悉環境的工夫,趕緊溜回客廳,湊到薛素梅身邊壓低聲音問︰“大姨,這到底怎麼回事啊?您怎麼突然帶個陌生男人回來?還是個這麼……積極的。”
薛素梅一把拉住甦青的手,眉飛色舞地講起來龍去脈︰“你是不知道,今天在公園可氣死我了!踫到一瘋婆子,長的黑不溜秋的,看著像是一個正常人,可是太沒有素質了,居然說咱們桃子32歲生不出孩子!”
“啊?她怎麼這樣啊!”甦青也來了氣。
“就是!還好這時候小林出現了,不但幫我說話,還特別明事理。”薛素梅越說越激動︰“結果你猜怎麼著?他居然就住在桃子工作的酒店,還對桃子有意思!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安排的緣分……”
……
等甦青听完薛素梅對整件事的講述後,臉上的表情卻從最初的驚訝逐漸轉為擔憂和疑慮。她微微蹙起眉頭,拉著薛素梅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大姨……您先等等。您說的這些……听起來是挺巧的,這小伙子人也確實長得精神,說話也討喜。但是……”
她謹慎地回頭瞥了一眼廚房方向,確認林不凡還在忙碌,才繼續小聲說道︰“您不覺得這事兒……有點太突然了嗎?您想想桃子的脾氣!她最反感的就是您不經她同意就安排這些了。您這冷不丁直接把一個大活人、還是個對她有意思的陌生男人領回家來,讓她下班一推門就撞見……您確定這是給桃子的驚喜,而不是驚嚇嗎?萬一她當場炸毛,甩臉子,那場面得多難看啊?到時候別說好感了,怕是連這家門都不想進了!”
薛素梅正沉浸在“天作之合”的興奮里,被甦青這麼一盆冷水潑下來,頓時有些不樂意了,但仔細一想,外甥女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她臉上的興奮勁兒收斂了些,嘴上卻還堅持著︰“哎呀,青兒,你怎麼也瞻前顧後的!小林這小伙子多實在啊!一看就是正經人!跟以前那些歪瓜裂棗能一樣嗎?再說了,這可是老天爺……”
“大姨!”甦青無奈地打斷道︰“老天爺也得講基本法吧?桃子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吃軟不吃硬,最討厭被安排、被突襲了!咱們好歹……好歹先給她打個電話,透個風,讓她有點心理準備行不行?這樣總比毫無防備地撞見強吧?”
薛素梅經過一番琢磨,點了點頭低聲道︰“你說得對……是得先給桃子透個風,那丫頭脾氣倔,別真弄巧成拙了。青兒,你快給桃子打個電話,就說……就說家里來了位重要的客人,讓她下班回來注意點,別咋咋呼呼的。”
甦青得令,立刻拿出手機準備撥打。然而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
“ 噠”一聲,門被推開了。
只見楊桃拎著包,一臉疲憊地走了進來。她一邊彎腰換鞋,一邊隨口說道︰“媽,青姐,我回來了……咦?什麼味道這麼香?”她吸了吸鼻子,敏銳地嗅到了空氣中不同尋常的誘人飯菜香氣,比她熟悉的青姐手藝似乎更多了幾分勾人的鍋氣,下意識地就朝廚房方向走去。
薛素梅和甦青心里同時“咯 ”一下,暗道不好!兩人幾乎是同步反應,一個箭步上前,一左一右默契地攔在了楊桃面前,擋住了她去廚房的路。
“哎哎哎,桃子回來了!累了吧?快,先坐下歇會兒!”薛素梅臉上堆起略顯夸張的笑容,伸手就去接楊桃的包。
甦青也連忙附和︰“是啊桃子,廚房油煙大,你先喝口水歇歇。”說著就不由分說地拉著楊桃的胳膊往客廳沙發帶。
楊桃被兩人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表姐︰“媽,青姐,你們干嘛呢?神神秘秘的……廚房里是誰在做菜?姐夫回來了?”她說著又試圖探頭往廚房看。
“不是西風!不是西風!”薛素梅連忙擺手,身體依舊牢牢擋著視線︰“那個……桃子啊,是這麼回事……家里呢,今天來了位……一位客人。”她斟酌著用詞。
甦青趕緊補充︰“對,一位……嗯……一位很重要的客人。媽今天在公園遇到的,特別投緣,就請回家來坐坐……”
楊桃看著母親和表姐一副如臨大敵、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的疑竇更深了。她太了解自己媽了,這架勢,這表情……一個荒謬但又極其符合她媽風格的念頭瞬間闖入腦海!
她臉色微微一變,聲音都提高了些︰“媽!您不會……把您給我找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相親對象帶回家了吧?”
“哎呀!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薛素梅一听“亂七八糟”四個字,頓時急了,聲音也跟著拔高︰“什麼叫亂七八糟的?人家小林正正經經、一表人才,怎麼到你嘴里就成亂七八糟的了?媽在你眼里就那麼不靠譜啊?”
就在這時,林不凡似乎是被外面的動靜吸引,正好從廚房探出身來,手里還拿著鍋鏟,身上系著甦青那件略顯局促的碎花圍裙。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和溫和的笑意︰“阿姨,是楊經理回來了嗎?菜馬上就好……”
楊桃聞聲望去,目光撞上林不凡那張俊臉。她先是覺得眼前這個系著圍裙的男人有點眼熟,但一時沒反應過來。視線下意識地掃過他沉穩的黑發、含笑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等等!
這五官輪廓……這說話語調……
楊桃的眼楮猛地瞪大,瞳孔因為震驚而收縮,抬手指著林不凡,手指都有些發顫︰“你……你你你……你是那個……那個七彩頭?!”
林不凡見狀,抬手摸了摸自己現在的黑發,露出一個略帶不好意思的笑容︰“楊經理好眼力,染黑了,看來還是沒瞞過你。”
確認了眼前之人就是那個自信爆棚、語出驚人的七彩頭客人,楊桃只覺得一股氣血直沖頭頂。她也顧不上母親和表姐還在場,更顧不上什麼禮貌風度了,幾步沖上前,一把抓住林不凡的手腕——拉著他就往外面走。
楊桃拉著林不凡徑直走向門口,薛素梅趕忙上前攔住︰“哎哎!干嘛呢這是?剛進門話還沒說一句,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媽,我們談點事。”楊桃語氣急促,試圖繞過母親。
“啥事不能在這談啊?非要出去說?外面有錢啊?”薛素梅張開手臂擋著路,一臉不贊同。
楊桃見母親堅持,深吸一口氣,只好改變方向,拉著林不凡轉身走向陽台。薛素梅看著兩人的背影,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被旁邊的甦青輕輕拉住了。
“砰”地一聲,陽台門被楊桃關上。她松開林不凡的手腕,轉過身,雙臂環抱在胸前,眼神銳利地盯著他,壓低了聲音︰“林先生,請你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會在……我家?”
林不凡靠在陽台欄桿上,神態自若,甚至帶著點笑意,他攤了攤手︰“楊經理,這還不明顯嗎?相親啊。”
“相親?!”雖然已經猜到,但楊桃仍然很是不滿,于是故意說道︰“和誰相親?我怎麼不知道這里有人要相親?”
聞言,林不凡不禁朝客廳里瞥了一眼,只見薛素梅正伸長了脖子朝陽台張望,臉上寫滿了焦急和擔憂,仿佛生怕自己這“老天爺安排的準女婿”受半點委屈。
見此,林不凡不由打了一個冷顫,他趕忙轉向楊桃,語氣真誠又帶著點急切,聲音壓低卻足夠清晰︰“楊經理,請您千萬別開這種……這種倫理玩笑,薛阿姨可是我非常非常尊敬的長輩!”
楊桃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林不凡話里的意思,頓時氣得臉頰緋紅,抬手就要打林不凡︰“你胡說什麼呢!”
“哎哎!怎麼了這是!”薛素梅一直密切關注著陽台的動靜,見狀立刻沖了過來拉開陽台門,一把攔住楊桃,“桃子你干什麼!怎麼能對小林動手呢!”
楊桃氣得聲音都在發抖︰“媽!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薛素梅不等楊桃說完,便板起臉打斷道︰“不管小林說了什麼,那也不能動手!有話好好說,這麼大姑娘了,一點穩重勁兒都沒有!”
楊桃氣得跺腳,指著林不凡︰“媽,他剛才……”
“剛才怎麼了?我看小林好得很!”薛素梅根本不給女兒控訴的機會,拉著林不凡就往回走︰“飯點到了,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小林忙活半天做的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餐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楊桃雖然憋著一肚子氣,看林不凡哪哪都不順眼,但空氣中彌漫的誘人香氣卻不斷勾動著她的食欲。她暗自嘀咕︰和這討厭的家伙過不去可以,但沒必要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于是她板著臉坐下,拿起筷子,打算隨便吃幾口就找借口離席。
然而,當第一口菜送入嘴里,楊桃的眼楮不由自主地微微睜大。這味道……也太好吃了吧!比她吃過的任何一家高檔餐廳都不遑多讓,甚至更有一種獨特的、讓人欲罷不能的家常風味和鍋氣。她忍不住又夾了一筷子,心里的火氣似乎都被這極致的美味壓下去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