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一隊身穿薄棉衣,穿著膠鞋的戰士們扛著武器趟著夜色艱難地在雪地中前進。
“快點、再快點!”
“跟上,快!”
張安吾站在路邊,不停地催促。
他們隱蔽進入北棒,為了完成作戰計劃,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到達指定地點。
但白日敵軍偵察機眾多,他們只能夜間行軍。
行軍倉促,來不及整理儀容,張安吾冒出的胡茬上全是呼出的熱氣結成的冰霜,甚至連睫毛上都有白色霜花。
有著他的催促,隊伍行進的速度稍微加快,但也只是稍微。
戰士們太冷了,在這接近零下三十度的嚴寒中,他們還能保持清醒,挪動步伐,完全是靠著軍人強大的毅力,以及不到目的地絕不罷休的拼勁。
有實在意識模糊的戰士脫離隊伍,踉踉蹌蹌倒在雪地。
張安吾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你不要命了?不能停,動起來!”
這種天氣,但凡驟然停下,那就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
“連長,我想歇一會兒,就一會兒。”
小戰士奮力睜開眼楮,但眼皮太過沉重,他只能睜開一條看不清連長面容的細縫。
小戰士的身子在抖,其實張安吾也在抖,這是身體的本能,他們控制不住。
“于榮,于榮!”
“到!”
于榮小跑過來。
張安吾接過他懷里的大衣,裹在小戰士身上,又拿過水壺,遞給于榮,
“給他喂點水,休息三分鐘,立刻爬起來!”
大部隊還在行進,張安吾不敢在這里待上太久,吩咐完後,他立刻追趕自己的連隊。
“老張,怎麼回事?”
指導員謝傳一問道。
張安吾搖搖頭,“凍迷糊了。”
謝傳一嘆了口氣,“這鬼天氣,真他娘的冷!”
“大衣給他裹上了麼?”
他們連120人,只領到20件棉大衣,戰士們需要輪流穿。
張安吾點頭,手里摩挲著一疊布條,這是光榮條,一張光榮條,代表著一條逝去的生命,不過短短兩天,他手里已經有了5張光榮條。
可是按照如今的行軍速度,如果一切順利,到預定作戰地域地少說還要七八天。
七八天,又會有多少非戰斗減員呢?
“何良駿!你這娃子是不是憨?”
前面的九連出現一道爆喝,在寂靜的雪地中極為響亮。
“誰讓你把槍貼身捂著的?”
“這鐵疙瘩放在懷里能不冷嗎?!”
“排長,天太冷了,槍放在外面容易凍住……”
何良駿打著顫小聲反駁。
“那你就要抱一路?槍沒事,你人就要倒下了!”
“槍就是比命重要,連長說過……”
“你小子還敢頂嘴!”
排長氣得鼻子撐大,噴出一股熱氣。
“干什麼干什麼!”
“吵吵鬧鬧的,還有沒有紀律!”
九連連長江光偉听見動靜走了過來。
“連長,這小子貼身捂槍,臉都凍得煞白,真是不要命!”
何良駿依舊緊緊把槍抱在懷里,吸了吸鼻子︰
“連長,您說過,在戰場上,鋼槍就是我們的生命!”
“呦,你小子記憶力可以啊。”
九連長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怕槍被凍住吧?連長教你個法子,用槍前,撒泡尿澆一澆就可以了。”
“這法子真行?”
何俊良眼楮一亮。
“連長還能騙你?”排長踢他一腳,“還不趕緊把槍拿出來?”
何俊良咧著嘴將槍從懷里抽出來,裹緊棉衣,嘶嘶抽氣。
“小子,連長再教你一句,在戰場上,槍是我們的生命,但咱們是有生力量,有生力量不滅,就能打鬼子!”
“嗯!”
隊伍一路向前,路邊的鼓包逐漸增多。
張安吾默默數著,一個、兩個、三個……
天色漸明,前方團長下令,進入樹林,就地隱蔽。
張安吾無聲嘆了口氣,一晚上,路上多了十三個雪包,而白日的隱蔽,不知又會有多少戰士爬不起來。
“老張,”謝傳一用胳膊肘懟了懟他,遞給他一顆泛青的小土豆,
“捂好的,不硌牙!”
張安吾接過,放在鼻下聞了聞,“一股子咯吱窩的臭味。”
“嘿,你嫌棄啊?嫌棄還回來!”
謝傳一作勢去搶,張安吾還真給了他,
“我瞅你手上那個不錯。”
“矯情,都是放咯吱窩捂的,有啥不一樣?”
謝傳一咕咕叨叨將手上的給了他。
張安吾拿著明顯小一圈的土豆,就著謝傳一的牙印啃了一口。
另一邊,唐榆樹小隊經過連夜偵察,此刻同樣隱蔽起來。
“這些洋鬼子在磨蹭什麼,短短十幾公里,走了將近五天?”
石磊狠狠咬了一口黑巧克力。
這玩意兒又苦又澀,還沒凍土豆好吃,洋鬼子果然沒品味。
“國強……”
石磊如平常一般喚了一聲,想把黑巧克力丟過去。
手伸出去的瞬間,突然意識到那個默默無聞的老好人已經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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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的寂靜,除了卷著雪花的寒風呼嘯,這一塊小小的棲身之處,再听不到別的聲音。
“這天真冷。”石磊若無其事的將那塊黑巧丟進嘴里,雙手抱臂,使勁搓了搓。
洋鬼子的軍糧真硬,他娘的硬的硌牙。
石磊眼眶都咀嚼地隱隱泛紅。
“賊老天!”
邱嶺狠狠啐道︰“凍得老子鼻涕都下來了!”
他拽起衣袖,抹了把臉。
唐榆樹摸著心口處,那里的口袋,放著犧牲戰士的光榮條,天雖冷,但這個地方,燙得灼人。
他啃完最後一口凍土豆,拂去大石塊上的雪,拿出地圖細細鋪開,所有人都聚集過來。
“尤立克第一師的師長安德森是個極其謹慎的人,這里地形復雜,在左右兩翼沒有部隊策應的情況下,他必定不會讓自己的部隊行進太快。”
“這是好事,十九兵團剛剛入棒,還不知道現在走到了哪里,尤立克第一師若是行進太快,繞至我軍後翼,對西線戰局必有影響。”
陳少瑾接著分析。
“第一師在石下里停留已有兩日……”
唐榆樹的手指無意識的摩挲。
“你是想先去探一探他們的布防情況?”
合作這麼久,唐榆樹一個眼神,陳少瑾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可以嗎?”
唐榆樹眼里有了笑意。
“太可以了!”
說話的是高峰。
“安子苦練的無人機技術,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說苦練,其實也不過是在夜間高空飛過一次。
這邊天氣太冷,電池效能低,不是必要時刻,大家都舍不得用。
一隊人蜷縮在一起,養精蓄銳,只待夜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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