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要是讓趙書記听見，又該罵你了。”張會計撇了撇嘴，沒再說話，可臉上的擔憂卻更重了。陳建軍站在旁邊，心里又驚又怕。他想起李建國昨晚說的話，那個知青看見穿藍布衫的女人在槐樹下撿頭發，現在地上就有長發，還有帶血的碗碴，難道真的是老周媳婦的鬼魂出來了？就在這時，他看見村支書老趙扛著犁走了過來，趕緊迎了上去，拉著老趙的胳膊問“趙書記，老周家到底出了啥事兒？為啥村民們都在說老周媳婦的事？”老趙停下腳步，看了看圍在槐樹下的村民，又看了看陳建軍，眉頭皺了起來。他把扛在肩上的犁放在地上，然後從口袋里掏出煙袋鍋子，慢悠悠地裝煙絲，煙袋桿在手里轉了三圈，才點燃煙，抽了一口。煙袋鍋子的火星子在晨光里亮了一下，映得他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他蹲在地上，把煙袋鍋子往鞋底上磕了磕，沉默了半天，才緩緩開口“這事說來也怪可憐的。三年前的冬天，比今年冷多了，雪下得有膝蓋那麼深，村里的路都被封了。老周媳婦懷著娃，都九個多月了，眼看著就要生了。那天晚上，老周媳婦突然肚子疼，老周急得不行，想去公社叫醫生，可雪太大，路根本走不了，只能去叫村里的接生婆。”老趙頓了頓，又抽了一口煙，眼神里透著一股惋惜“接生婆來了之後，折騰了大半夜，可老周媳婦胎位不正，孩子就是生不下來。到了後半夜，老周媳婦就沒氣了，連帶著肚子里的娃也沒保住。老周看著娘倆的尸體，當時就傻了，一句話都不說。誰知道，當天晚上，他就吊死在這槐樹上了。”老趙說著，抬起手指了指槐樹中間的一個樹杈“就那，你看，現在還能看著點繩子印子。當時發現的時候，他的身體還在樹上晃呢，舌頭伸得老長，眼楮瞪得大大的，嚇人得很。”陳建軍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那根樹杈上有一道深色的痕跡，像被繩子勒過很久，深深地嵌在樹皮里，顏色比周圍的樹皮深很多，看起來格外扎眼。風一吹，樹杈晃了晃，像是有人吊在上面，隨著風輕輕擺動，看得陳建軍心里發寒。“從那以後，這槐樹下就不太平了。”老趙繼續說，“時不時就會有人看見穿藍布衫的女人在槐樹下晃悠，還會听見女人的哭聲。村里的人都說，是老周媳婦的鬼魂回來了，在找她的娃。後來，我讓人在槐樹上纏了紅布，還請了公社的風水先生來看，說是紅布能鎮住邪氣，這才平靜了一段時間。可沒想到，這才剛過多久，又出了這些事。”陳建軍听完，心里更慌了。他看著地上的長發和碗碴，又看了看槐樹上的繩子印，總覺得有雙眼楮在暗處盯著他，讓他渾身不自在。“趙書記，那昨晚……”陳建軍剛想提昨晚的腳步聲，就被李建國拉了一把。他回頭一看，李建國正給他使眼色，示意他別再說了。陳建軍只好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心里卻滿是疑問。老趙似乎沒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又抽了幾口煙，然後站起身，把煙袋鍋子別在腰上“行了，別在這兒圍著了，該干活的干活去。建軍，你跟我來，我帶你去地里看看，以後你就跟著村民們一起下地干活。”陳建軍點了點頭，跟著老趙往村外的地里走。李建國也跟了上來，走在他旁邊，小聲說“我跟你說過，別跟村民提昨晚的事，他們最忌諱這個。老周家的事在村里是禁忌，沒人願意多提。”陳建軍“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心里卻一直在琢磨老趙說的話。老周媳婦難產而死，老周上吊自殺，這本來就是件悲慘的事，可現在又出現了這麼多詭異的現象，難道真的是老周媳婦的鬼魂在作祟？村里的地都在村外的山腳下，種的大多是谷子和玉米。現在正是秋收的季節，地里的谷子都黃了，沉甸甸的谷穗壓得麥稈彎了腰，一陣風吹過，谷子地翻起金色的波浪，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谷香。村民們都在地里忙碌著，有的在割谷子，有的在捆谷穗，還有的在把捆好的谷穗往板車上搬，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豐收的喜悅，可這種喜悅卻沒能驅散陳建軍心里的陰霾。老趙把他交給了一個叫王大叔的村民，王大叔五十多歲，皮膚黝黑，手上布滿了老繭，一看就是常年干農活的人。老趙囑咐王大叔多照顧陳建軍，然後就扛著犁去別的地里了。王大叔給了陳建軍一把鐮刀，教他怎麼割谷子“你把鐮刀握在手里，貼著地面，把谷子稈割下來，然後放在旁邊，等會兒我來捆。記住，別割到手，這鐮刀快得很。”陳建軍接過鐮刀，鐮刀的木柄已經被磨得光滑，刀刃閃著寒光。他學著王大叔的樣子，彎下腰，開始割谷子。一開始，他還不太熟練，割得又慢又不整齊，還差點割到自己的手。王大叔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地指點他幾句，慢慢地，陳建軍就熟練起來，割得又快又好。太陽慢慢升到了頭頂，陽光變得越來越烈，曬得人皮膚發燙。陳建軍的額頭上滿是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在泥土里，瞬間就被曬干了。他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濕了，緊緊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村民們都拿出帶來的水壺，喝著水休息，陳建軍也跟著停下來，喝了幾口涼水，才感覺舒服了點。休息了一會兒，他們又繼續干活。一直忙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地里的谷子才割得差不多了。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遠處的太行山在夕陽的映照下，像是披了一層金色的紗，看起來格外美麗。可陳建軍卻沒心思欣賞這美景，心里總覺得不踏實，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就在這時，一陣風從山那邊吹過來，帶著一股涼意。風里還夾雜著一陣女人的哭聲，那哭聲細細的，幽幽的，飄在風里，時有時無，听起來格外淒慘。陳建軍心里一緊，停下手里的活，豎起耳朵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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