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還有一個傷兵沒有得到救治，她就不能休息。當她終于縫合好最後一道傷口，直起身時，才發現自己的裙角不知何時已經與地面的血水凍在了一起。她輕輕一動，便感到一陣刺骨的疼痛，低頭一看，那暗紅色的血水已經結成了冰，將布料和地面緊緊粘在了一起。沈清辭苦笑了一下，正想彎腰將裙角從冰上剝離，帳簾忽然被掀開，晚晴帶著一臉喜色跑了進來。“夫人，將軍回來了！”沈清辭的心猛地一跳，所有的疲憊和寒意仿佛在這一刻都消失了。她抬起頭，順著晚晴的目光望去，看見蕭珩披著一身月光站在帳口。他的肩上中了一箭，箭羽還在微微顫動，鮮血浸透了他的銀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暗紅色。但他依舊挺直如松，像一株在風雪中屹立不倒的青松。他的目光穿過帳內的狼藉，落在沈清辭身上，帶著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當他看到沈清辭那雙沾滿血污的雙手，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和凍得發紫的嘴唇時，忽然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甲冑的冰冷硌得她生疼，仿佛要將她的骨頭都硌碎，但沈清辭卻覺得無比溫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蕭珩胸膛的起伏，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聲，那聲音帶著一絲急促，還未從激戰的緊張中平復下來。他掌心傳來的溫度滾燙，像一團火焰，瞬間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意。“陳皮茶……”沈清辭剛要開口說茶已經煮好了，卻被蕭珩一把捂住了嘴。“噓，”蕭珩的聲音在她發間響起，帶著一絲後怕的顫抖，還有濃濃的慶幸，“別說話，讓我抱抱。”他抱得很緊，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剛剛在戰場上，他好幾次都面臨著生死瞬間，每一次，他腦海里閃過的都是她的臉龐。他害怕自己再也回不來，害怕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害怕讓她一個人留在這冰冷的邊關。沈清辭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也能感受到他聲音里的後怕。她不再說話，只是伸出雙臂，輕輕環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冰冷的甲冑上，听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心中一片安寧。帳外的風聲依舊呼嘯，帳內的燭火靜靜燃燒。這一刻，所有的廝殺、傷痛、擔憂都仿佛被隔絕在外，只剩下兩個緊緊相擁的人，在這烽火狼煙的邊關，感受著彼此的溫度和心跳。不知過了多久，蕭珩才漸漸松開了些力道，但依舊沒有放開她。他低下頭，看著她沾滿血污的雙手，眉頭又緊緊蹙起。“手都凍成這樣了，怎麼不知道暖和暖和？”沈清辭抽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著呢，沒顧上。”蕭珩無奈地嘆了口氣，拉著她走到銅爐邊，將她的雙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用自己的體溫一點點溫暖著她冰涼的指尖。他的掌心粗糙，卻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下次不許這樣了。”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你要是凍壞了，我……”他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但眼中的擔憂卻顯而易見。沈清辭點點頭，看著他肩上的傷口，擔憂地問“你的傷怎麼樣？快讓我看看。”“小傷，不礙事。”蕭珩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但還是依著她的意思，坐在榻上，讓她為自己處理傷口。沈清辭取來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他肩上的衣料，露出那猙獰的傷口。箭頭已經被他自己拔了出來，傷口周圍有些紅腫，還在不斷地滲著血。她先用干淨的布巾蘸著烈酒，仔細地清洗傷口，動作輕柔而專注。蕭珩看著她認真的側臉，燭光在她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將她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柔和。他忽然覺得，所有的辛苦和危險都是值得的。只要能看到她，能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就算是在這烽火連天的邊關，也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有點疼，忍忍。”沈清辭抬眼看了他一下，輕聲說道，然後將特制的止血藥膏均勻地涂抹在傷口上，再用干淨的紗布仔細包扎好。做完這一切，她才松了口氣，額頭上又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蕭珩伸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額角的汗珠，動作溫柔得仿佛在觸踫一件稀世珍寶。“累了吧？快歇歇。”沈清辭搖搖頭，轉身去端那碗早已煮好的陳皮茶。茶湯呈琥珀色，散發著淡淡的陳皮香。她將茶碗遞到蕭珩手中“快喝點暖暖身子。”蕭珩接過茶碗，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然後一飲而盡。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帶著淡淡的甘甜，瞬間驅散了體內的寒氣和疲憊。他放下茶碗，看著沈清辭，眼中滿是溫柔“還是你煮的茶最好喝。”沈清辭笑了，那笑容在燭火的映照下，像一朵悄然綻放的梅花，清麗而溫暖。窗外的月光透過帳篷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遠處偶爾傳來幾聲士兵的咳嗽聲和戰馬的嘶鳴，更顯得這帳內的寧靜格外珍貴。蕭珩拉著沈清辭坐在榻上，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時光。在這烽火狼煙的邊關，這樣平靜的時刻，顯得格外來之不易。沈清辭能感覺到蕭珩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呼吸也變得平穩。她知道，他太累了。這些日子，他不僅要應對北狄的進攻，還要操心軍中的大小事務，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她輕輕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靠得更舒服些，自己則閉上眼楮，听著他平穩的呼吸聲，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溫度，漸漸進入了夢鄉。帳外的風依舊在呼嘯，仿佛在訴說著邊關的艱苦與凶險。但帳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兩個相依相偎的身影，在這亂世之中，譜寫著一段堅貞不渝的愛情篇章。銹鎖沈知意站在那扇斑駁的鐵門前，已經有足足十分鐘了。初秋的風卷著細碎的銀杏葉，打著旋兒掠過她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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