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秋沒回頭,只是按下第一個音符。降 b大調的琶音像泉水漫過青石,在逼仄的琴房里漾開。她的帆布鞋沾著從老家帶來的泥土,褲腳還卷著——今早趕早班車時被露水打濕,到現在還沒干透。選拔賽要選一人去參加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張曼琪是熱門人選。她父親是著名鋼琴教育家,從小就在金色大廳演出過,琴房里擺著和郎朗的合影。而林硯秋的鋼琴,是縣城文化館淘汰的二手貨,琴鍵都塌了三個,她用硬紙板墊著彈了六年。練到深夜,琴房的燈管開始閃爍。林硯秋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指腹已經磨出薄繭,虎口處的肌肉隱隱作痛。她從帆布包里掏出個搪瓷缸,泡上最便宜的茉莉花茶,茶梗在水里浮浮沉沉,像她此刻懸著的心。“還沒走?”門被輕輕推開,系主任抱著譜夾站在門口。他看見琴鍵上攤開的《鐘》樂譜,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有些地方還用紅筆標了指法——那是她對著大師演奏視頻,逐幀抄下來的。“這首曲子技巧太復雜,”主任敲了敲樂譜上的華彩段,“你的手太小,跨度不夠。”林硯秋的指尖在琴鍵上比了比,確實,她的小指比常人短半寸,彈到最高音時,指節會彎成不自然的弧度。可她不能放棄,這是她唯一能走出小縣城的機會。母親臨終前把陪嫁的銀鐲子當了,才湊夠她的學費,臨走時說“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就像你總在琴鍵上彈的那樣。”主任嘆了口氣,從譜夾里抽出份樂譜“試試這個。”是首不知名的練習曲,作者欄寫著“佚名”,旋律卻像月光下的潮汐,溫柔里藏著韌勁。“這是我老師年輕時寫的,或許更適合你。”選拔賽那天,林硯秋是最後一個上場的。張曼琪剛彈完《李斯特超技練習曲》,掌聲雷動,她鞠躬時特意瞟了眼候場的林硯秋,眼里的得意像淬了糖的針。聚光燈打在林硯秋身上時,她突然想起老家的星空。夏夜里躺在曬谷場,母親指著銀河說,那是老天爺撒的琴鍵,每個星星都對應著一個音符。她深吸一口氣,按下第一個和弦。不是炫技的《鐘》,是那首佚名練習曲。鋼琴聲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帶著麥秸稈的清香和曬谷場的暖意,華彩段時突然拔高,像突然掠過夜空的流星,卻又在最激昂處輕輕回落,化作指尖的余溫。評委席上的老教授突然坐直了身子。他推了推眼鏡,看著這個穿著洗得發白襯衫的姑娘——她的手腕在快速音階時微微發抖,卻精準地抓住了每個音符的呼吸,像在撫摸易碎的星光。結果公布時,張曼琪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林硯秋以一票優勢拿到資格,主任拍著她的肩說“你彈的不是音符,是故事。”去波蘭的前三個月,林硯秋把自己鎖在琴房。每天練琴十四個小時,午餐就是面包就著茶水,手腕上貼滿止痛膏藥。有次練到凌晨,指尖突然失去力氣,連最簡單的音階都彈不連貫。她趴在琴鍵上,眼淚砸在《夜曲》的樂譜上,暈開了“母親”兩個字——那是她偷偷寫在頁腳的。“這樣練下去,手會廢的。”校醫看著她的 x光片,眉頭擰成疙瘩,“肌腱炎已經很嚴重了,再高強度練習,可能永遠都不能彈琴。”林硯秋攥著病歷本走出醫務室,看見張曼琪站在走廊盡頭,手里拿著份報紙——上面是她父親寫的文章,標題刺眼“技巧與天賦論鋼琴教育的階級差異”。“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吃這碗飯的。”張曼琪把報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你的手,連八度都夠不到。”那天晚上,林硯秋第一次沒去琴房。她坐在操場的看台上,看著月光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很長。手機里收到老家鄰居的短信“你媽留的那台舊鋼琴,我幫你收著呢,雨天不會受潮。”她突然想起小時候,母親總在她練琴時納鞋底,納線的聲音和琴鍵聲混在一起,像首特別的二重奏。有次她抱怨手小彈不了大和弦,母親就把棉花塞進她的指縫“慢慢來,手指頭會越長越有勁兒。”回到琴房時,林硯秋在門把手上發現個信封。是老教授留下的,里面裝著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主任坐在舊鋼琴前,手指纏著繃帶,旁邊寫著“1987年,因肌腱炎退出比賽”。附頁上有行字“鋼琴不是比誰彈得快,是比誰能讓音符活過來。”林硯秋重新調整了練習計劃。她不再死磕技巧,而是去圖書館翻遍了肖邦的傳記,在泛黃的書信里找旋律的情緒;她去公園听老人拉二胡,把滑音的韻味融進鋼琴;甚至跟著食堂大師傅學揉面,感受指尖的輕重如何影響面團的韌性——那和觸鍵的力度竟有異曲同工之妙。出發去華沙前夜,主任送來個木盒。打開來看,是副銀色指套,內側刻著細小的花紋。“這是我老師的遺物,能幫你借力。”他看著她的眼楮,“記住,上台時別想著贏,想想你為什麼開始彈琴。”肖邦比賽的賽場在華沙愛樂廳。林硯秋站在後台,听見前面選手的《革命練習曲》彈得行雲流水,掌聲震得她耳膜發疼。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銀指套,突然想起母親的銀鐲子,冰涼的金屬里,好像藏著穿越千里的溫度。報幕聲響起時,她深吸一口氣,走上舞台。黑色的斯坦威鋼琴在聚光燈下泛著光,比老琴房的那台亮得多,卻讓她想起第一次摸到琴鍵的悸動。她選擇的是《f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當第一樂章的弦樂響起時,林硯秋突然覺得手腕不疼了。她的指尖落在琴鍵上,像撫摸著老家曬谷場的麥粒,每個音符都帶著陽光的重量。華彩段的快速音階里,她沒有追求極致的速度,而是讓音符像溪流一樣自然流淌,遇到礁石時輕輕轉彎,卻始終朝著大海的方向。評委席上的波蘭老教授閉上了眼楮。他仿佛看見肖邦當年在巴黎的沙龍里,對著故鄉的方向彈奏,琴鍵上落滿了華沙的雪。樂章結束時,全場安靜了三秒。隨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有人吹起了口哨,像在迎接凱旋的英雄。林硯秋站起身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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