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林蘭微微顫抖著，呆呆地坐在旁邊破舊的板凳上，望著頭頂的木梁怔怔出神。
幾分鐘後，林蘭的婆婆李華香走了進來，冷聲道︰“還坐在這做什麼？還不快去喂豬！”
林蘭一聲不吭地起身，準備往外走去。
李華香皺了皺眉頭，問道︰“這就走了？那2000塊錢呢？到底給不給？”
林蘭輕聲說︰“富貴會和您說。”
李華香一听，頓時怒不可遏︰“好你個林蘭！又打電話挑撥我和我兒子的關系！你嫁過來十幾年了，一個孩子都生不出來，還不肯去醫院，鬼知道你以前經歷過什麼！而且我都不計較那些！現在你嫂子都已經生第三個了，從你那拿出一些富貴的錢給他嫂子買奶粉怎麼了？！”
這時，壯碩的李秋鳳抱著孩子走了進來，接話道︰“蘭蘭，看在你不能生的份上，我都生第三個了，還是男孩，這都是為了王家，找你借些錢買奶粉不過分吧？畢竟你們沒孩子，又不要什麼開銷。”
李華香怒聲道︰“借什麼借？！就是給又怎麼了？！44歲了，一個孩子都沒有，娶回來有什麼用？！也不知道跟富貴說了什麼，居然還讓富貴把工資全交出來！這王家村有哪家是女人管錢的？！不都是男人管錢！”
林蘭平靜地說︰“不是我要管錢，是富貴一定要放在我這。”
李華香一听，臉上瞬間漲得通紅，怒目圓睜，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怒聲道︰“騙鬼呢？！自從娶了你，富貴就像變了個人！以前那麼听話的一個人，全變了！”
林蘭不想再爭辯，輕聲說︰“我去喂豬了。”
說完，林蘭她微微側身，繞過李華香，腳步拖沓卻又帶著一絲急切，仿佛想要快點逃離這壓抑的氛圍，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李華香站在原地，胸脯劇烈地起伏著，恨恨地瞪著林蘭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地咒罵道︰“狐媚子就是狐媚子！又給富貴打電話挑撥關系！”
李秋鳳抱著孩子，湊到跟前，壓低聲音小聲說道︰“媽，我上次可是清楚看到，林蘭銀行卡里有 6萬多塊錢，這都是富貴賺的，可千萬不能全留在林蘭那里，萬一她哪天跑了怎麼辦？”
李華香的眼神瞬間變得陰鷙，她雙手握拳，關節捏得泛白，恨聲道︰“她跑不了！我會和富貴好好說說！富貴也是真傻，非得守著這生不出孩子的林蘭！一個孩子都沒有，以後老了怎麼辦？！我都替他急！”
她的聲音並沒有降低，仿佛故意說給林蘭听的。
房子外，夕陽的余暉如破碎的金子，灑落在這片陳舊的村落。
林蘭腳步虛浮地走出家門，抬起頭，望向天邊那如血的落日，余暉映照在她蒼白的臉上，更襯得她面容憔悴。
微風輕輕拂過，幾縷發絲凌亂地貼在她的臉頰，她卻仿若未覺，只是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才又拖著沉重的步子，朝著豬圈走去。
喂完豬，林蘭走向不遠處一棟低矮的瓦房。
那瓦房的牆壁斑駁破舊，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在歲月的侵蝕下搖搖欲墜。
院子里，一個滿臉皺紋，頭發花白，蒼老無比的老婦人正顫顫巍巍地坐在一張矮凳上，雙手泡在水盆里，費力地洗著白菜。
林蘭加快了腳步，走進院子，臉上瞬間擠出一絲笑容，柔聲說︰“外婆，說了我來幫你做飯，你好好休息就好了。”
老婦人听到聲音，微微抬起頭，渾濁的眼楮里閃過一絲光亮。
她用手撐著膝蓋，費了好大的勁才微微直起了點身子，看向林蘭說︰“我還做得動呢。”
林蘭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言語，走到水盆旁，蹲下身子，認真地洗著菜。
她的手指縴細卻粗糙，在冰冷的水里靈活地翻動著白菜葉，水珠順著菜葉滑落，滴在盆里，濺起小小的水花。
快百歲的老婦人目光一直落在林蘭身上，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蘭蘭，剛才華香過來說你又打電話給富貴說華香的壞話了？”
林蘭手中的動作猛地一頓，菜葉在她手中被攥得緊緊的，指關節都泛白了。
過了幾秒，她才又緩緩松開手，繼續洗著菜。
只是動作明顯變得遲緩而沉重。
老婦人看著林蘭的樣子，重重地嘆了口氣，臉上滿是愧疚與心疼︰“蘭蘭啊，我對不起你，當時不應該勸你跟富貴結婚，苦了你了。”
林蘭抬起頭，眼中淚光閃爍，看著老婦人說︰“外婆，富貴人挺好的，是我對不起他，生不了孩子，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你不要多想，注意身體最重要，我還想給您過 100歲，110歲還有 120歲生日。”
老婦人呵呵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還 120歲，100歲都不一定能過。”
頓了頓，她伸出干枯如柴的手，握住了林蘭的手，輕輕拍了拍︰“蘭蘭啊，這幾年你明顯老了許多，要不你去找富貴吧，不用管我了。”
林蘭的嘴唇顫抖著，沒有說話，只是眼眶里的淚水再也憋不住，一滴又一滴地滾落下來，砸在老舊的洗菜盆里，濺起一朵朵晶瑩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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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連忙握緊了林蘭的的手，安慰說︰“別哭，外婆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林蘭用力地搖了搖頭，哽咽著說︰“外婆，富貴去魔都了。”
听到‘魔都’兩個字，老婦人身子一僵，她明白了什麼。
幾秒後，她的嘴唇哆嗦著，顫顫巍巍地說︰“姜文哲，已經 27歲了吧，你真不去看看他？他畢竟是你的孩子，是你身上掉下的肉。”
林蘭露出個苦澀的笑容，淚水卻止不住地流，她一邊哭著一邊搖頭說︰“既然那時候沒保住他，希望有下輩子，再做牛做馬給他贖罪吧。”
老婦人渾濁的眼楮流出了淚水，她緩緩低下頭，喃喃自語道︰“造孽啊，真的造孽啊，你爸媽那時候真的太狠心了。”
林蘭再也忍不住，埋頭痛哭。
一步錯，步步錯，如果不是還有外婆，她真想從水庫那邊跳下去一了百了。
老婦人看著痛哭的林蘭，渾濁的眼楮也不停地流出淚水。
如果當時林蘭再大上一歲，怕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如果林蘭的父親沒那麼固執，怕是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如果林蘭當時再堅強一點.......
可一切都只是如果。
大錯已鑄成，又有什麼辦法？
姜強一家將姜強踢出族譜，姜強病死在獄中。
林蘭也跟親生父母一刀兩斷，快30年從未來往過。
無辜的姜文哲，被林蘭的母親留在了孤兒院，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情況。
真的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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