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淮凜沉默地立在原地,面容冷峻,仿佛沒有听到大皇子指桑罵槐的話。
只是那緊抿的薄唇和周身愈發冰寒的氣場,泄露了他並非毫無波瀾。
而那一邊,甦 琛的余光一直看著崔淮凜。
見目的初步達成,便順勢拉著淼淼的手腕,低聲道︰
“淼淼姐,這里人多眼雜,我們換個清淨地方細說計劃。”
說著,便引著她往苑林深處走去。
崔淮凜的目光下意識地追隨著那兩道離去的身影。
見他們避開眾人,走向幽靜之處。
他下意識地蹙緊了眉頭,心中的煩躁更甚。
晏邢 陰陽了崔淮凜幾句後,心里好受了些。
便開始發揮他活絡氣氛的本事,招呼著眾人繼續玩。
或去賽馬,或去投壺,或去湖邊賞景垂釣。
很快便將圍堵在此處的人群疏散帶離。
崔淮凜站在原地,目光卻依舊落在那兩人消失的方向。
他抿了抿唇,拒絕了太子去賽馬的邀請,轉身離開。
可待避開了眾人的視線,他又從僻靜處,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苑林深處,奇石林立,綠樹掩映,的確比外面清靜許多。
崔淮凜穿過一片桃林,走到一尊巨大的太湖石旁。
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接著,又在下一瞬轟然沖上頭頂!
就在前方不遠處的假山處,那兩個他一路尋來的人影,竟然……貼得如此之近!
從他所處的角度看去,甦 琛微微俯身,臉龐湊在淼淼面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儼然像是在親吻!
崔淮凜只感覺腦子“轟”地一聲,一片空白。
隨即勃然大怒!
這甦 琛!還自詡懂君子之禮,讀聖賢之書!
可卻在此等光天化日之下,誘導一個懵懂少女做如此不知廉恥之事!
無邊的怒火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崔淮凜大步朝那兩人走去,胸腔內一顆憤怒的心幾乎要炸裂開來。
恨不得立刻將甦 琛撕碎!
可就在他即將沖過去的前一刻,他的腳步又生生頓住。
因為前頭的兩人已經立直了身體,分開了距離。
淼淼抬起手,揉著自己微微泛紅的眼楮,眨巴眨巴,小臉上還帶著些許疑惑。
“ 琛弟弟,我眼楮里還有沙子嗎?”
“我怎麼自己感覺不到?”
甦 琛站直了身體,俊秀的臉上表情一本正經,甚至還帶著點關切。
“被我吹出來了,你自然感覺不到。”
“剛才風大,沙子進眼楮可難受了,揉壞了怎麼辦?”
淼淼聞言,立刻舒展了眉頭,臉上露出甜甜的笑。
“謝謝 琛弟弟!”
她頓了頓,又迫不及待地追問,眼楮亮晶晶地充滿期待︰
“你剛剛說,帶我來找最合適的人選。在哪里啊?我怎麼沒有看到啊?”
甦 琛看著眼前這張全然信任、嬌憨明媚的小臉。
活像一只等著被投喂的小白兔。
他瞬間就有些明白崔淮凜的心理了。
甦 琛輕咳了一聲,擺出最可靠的表情。
“淼淼姐,最合適的夫君急不得,需要耐心和策略。”
“只要你按著我說的做,保管半年之內,絕對能找到讓你稱心如意、把你捧在手心里的好夫君!”
接著,他便壓低聲音,開始詳細地傳授“秘籍”。
總之……听得淼淼一愣一愣的。
只覺得 琛弟弟果然聰明絕頂,說得都好對!
只是,目標夫君到底在哪?
她仔細听了他的安排,重重點頭,小臉上滿是認真和決心。
“嗯!我明白了! 琛弟弟,那我從明天開始就照做!”
然後,她也握緊小拳頭,鄭重保證。
“你放心,我也一定會幫你看好昭昭的,絕對不讓其他人捷足先登!”
太湖石那邊,崔淮凜並沒有听清兩人在嘀嘀咕咕什麼。
他為自己方才那瞬間瘋狂滋長的暴戾和嫉妒感到心驚。
他站在原地,方才兩人親密接觸的畫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了腦海里。
反復回放,攪得他心緒不寧,煩躁不堪。
他最終沒有現身。
只看守著兩人,待他們回了人聲沸鼎處,這才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
……
這邊,晏邢 安排好了眾人的游玩項目,轉身不見了自己寶貝妹妹和甦 琛的身影。
正打算去尋。
剛走到一處僻靜的殿宇旁,就听里面傳來幾道女子頗有些囂張的嘲笑聲。
他腳步一頓,尋聲望去。
就見一個約莫十六,穿著一身略顯肅靜、甚至有些過時的海棠色衣裙的妙齡少女。
被幾個衣著華麗、珠翠滿頭的少女攔住了去路。
帶頭的貴女語氣尖銳,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是個掃把星。
“你克死了自己的親娘,是個不祥的賤種,竟還敢出現在皇家苑林!”
“要是給皇子公主們帶來晦氣,連累本小姐,本小姐就要了你這條狗命!”
那被圍堵的少女面容沉靜如水,看不出喜怒,只平靜地重復著。
“讓開,好狗不擋道。”
可那幾個少女非但不讓,反而將她圍堵在中間,推推搡搡。
甚至有人伸手就要去拉扯她的頭發和弄皺她的衣服,行為極其惡劣。
晏邢 頓時不悅。
他性子雖張揚,卻最是見不得這種以多欺少、霸凌弱小的戲碼!
幾個欺負一個,算什麼好漢?!
他擼起袖子就打算上前救人。
卻沒想到,片刻後,情勢瞬變!
只見那被圍堵的少女身形極快地動了幾下,那五六個圍堵她的華服少女便齊刷刷驚叫著躺倒在了地上。
一個個摔得七葷八素,釵環散落,狼狽不堪。
晏邢 腳步猛地一頓,那雙與淼淼極為相似的杏眼驚愕地瞪大。
他迅速隱藏好自己的身形,繼續觀望。
就見那被圍堵的少女依舊立在原地,拍了拍手臂上不存在的灰。
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充滿嘲諷的冷笑。
那幾個躺在地上的少女跟見了鬼似的看著她,臉上寫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那個剛剛罵人最凶惡的少女掙扎著半坐起來,指著她,聲音都在發顫。
“楚薇宜!你、你一個一無是處、粗鄙不堪的草包,怎麼可能會武?誰教你的?!”
楚薇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跟看白痴一樣。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
留下這句氣死人的話,她看也懶得再看地上那些人一眼。
整理了一下絲毫未亂的衣襟,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