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時敘來到碧璽宮時,溫梨兒正在給梟梟剝瓜子。
今日回溫府,管家劉叔給梟梟塞了一袋瓜子。
回宮的路上,梟梟就迷上了瓜子殼破碎的‘ 嚓’聲。
他將瓜子扔嘴里,听‘ 嚓’一聲,眼楮就亮的像星星。
似乎這是什麼神奇的事情。
溫梨兒不明白這小家伙的興奮點到底在哪里,就擔心他將自己的牙齒給磕崩了,讓青梅給他剝。
梟梟不願意,靠在自己母妃懷里,要 听她剝。
溫梨兒無法,只能親自上手給他剝瓜子听。
回到碧璽宮後,溫梨兒繼續剝,梟梟盤腿坐在她腳邊的錦墊上,兩只肉乎乎的小手托著下巴,一雙大眼楮亮晶晶的看著她剝了一顆又一顆。
晏時敘過來時,一大一小面前的碟子里,剝好的瓜子仁已堆起一座小小的乳白色山丘。
見到他過來,梟梟立即起身,朝他奔了過去。
“父皇~~~”
晏時敘俯身,一把將兒子撈進懷里。
他走到了溫梨兒身旁,疑惑問︰“想吃瓜子怎的不讓宮人剝?”
溫梨兒朝梟梟努了努嘴,嘟囔道。
“你兒子要求的,他硬要臣妾剝,瓜子殼一破,他就開心。”
晏時敘挑眉,這是什麼愛好?
他靠著溫梨兒坐下,單手抱著梟梟,將他放在自己大腿上。
又順手拿起碟邊的白玉勺,舀了滿滿一勺瓜子仁送入口中。
香脆的滋味在舌尖化開。
然而,瓜子仁還未吞下,就見梟梟氣哼哼地伸手推他的臉。
“父皇壞!”
晏時敘被兒子那軟乎乎的小手抵著下頜,力道不重,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屬于孩童的執拗和委屈。
“父皇壞!”
梟梟的小奶音氣鼓鼓地重復,圓溜溜的眼楮瞪著他,里面盛滿了委屈和控訴。
仿佛晏時敘剛剛吞下的不是一勺瓜子仁,而是偷走了他珍藏的什麼絕世寶貝!
晏時敘含著那口香噴噴的瓜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一時竟有些難得的窘迫。
他堂堂帝王,竟被個稚兒當面指責“壞”?
他將瓜子仁囫圇吞下,同梟梟打著商量。
“要不,父皇重新給你剝一碟吃?”
梟梟‘哼’了一聲,別過小腦袋。
晏時敘下意識地看向溫梨兒。
溫梨兒正忍笑忍得辛苦,肩膀微微聳動。
見晏時敘望過來,終于破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眉眼彎彎,伸手虛點了點晏時敘懷里那個氣成小河豚的小人兒,聲音里滿是無奈。
“陛下……”
溫梨兒笑意更濃,帶著一絲調侃。
“那可不是用來吃的——那是梟梟巴巴听著臣妾剝出的‘ 嚓’聲,攢下的寶貝!您倒好,上來就吃了人家半座‘ 嚓山’去!”
“听……‘ 嚓’聲?”
晏時敘眉峰高高挑起,目光在溫梨兒含笑的臉上停留一瞬,隨即落在懷里那個依舊鼓著腮幫子,用控訴眼神“譴責”他的小家伙臉上。
梟梟听懂了母妃是在為自己“申冤”,小腦袋用力地點了點,短促地“嗯!”了一聲,小眼神更加理直氣壯。
一絲了然和難以言喻的趣味在晏時敘眼底掠過。
原來如此。
只是這小家伙的癖好……他活了二十五年,倒真是頭回听聞,新奇得緊。
晏時敘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來。
他不再看懷里氣呼呼的兒子,目光徑直落向溫梨兒手邊那個裝著瓜子的青瓷小碟。
碟子里,飽滿的瓜子堆成小小的尖頂。
下一瞬,溫梨兒和梟梟都睜大了眼。
只見晏時敘那只執掌著生殺大權的修長手掌,極其自然地伸了過去。
他五指一張,干脆利落地抓起一把瓜子!
在溫梨兒和梟梟震驚的目光中,晏時敘毫不猶豫地將那把瓜子一股腦兒塞進了自己嘴里!
“ ——嚓!”
“ ——嚓!”
“ ——嚓!”
一聲聲沉悶卻異常清晰的破碎聲驟然在帝王緊抿的唇齒間炸開!
那聲音遠比溫梨兒用縴縴玉指小心剝開時要渾厚、響亮得多。
帶著一種粗糲的力量感,像是頑石被驟然掰開。
梟梟抵在晏時敘下巴上的小手,猛地僵住了。
那雙大眼楮里的委屈和生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純粹的、被巨大驚喜擊中的呆滯和難以置信。
緊接著——
“ 嚓! 嚓! 嚓 嚓!”
更加密集、更加嘹亮的碎裂聲,如同炒豆般從晏時敘口中接連不斷地爆發出來!
他下頜微微用力,腮幫子鼓動著,毫不留情地碾碎著堅硬的瓜子殼,制造出一連串兒子喜歡的噪音。
“父皇!” 梟梟手腳並用,靈活得像只小猴子。
他從晏時敘的大腿上彈起來,小短腿一蹬,兩只肉乎乎的小胳膊死死摟住晏時敘的脖頸,整個小身子如同藤蔓般緊緊纏了上去。
他急切地往上攀爬,小腳丫踩在晏時敘尊貴的龍紋常服上,留下幾個小小的、沾著灰塵的印子。
“父皇!還要!還要!”
梟梟的小腦袋一個勁兒地往晏時敘嘴邊拱,小手胡亂地扒拉著自己父皇線條硬朗的下巴,還試圖去戳開他的嘴。
溫梨兒完全看呆了,手中捏著的瓜子悄然滑落在錦墊上。
眼前這畫面實在太過沖擊——
矜貴自持的帝王,龍袍前襟被兒子蹭得皺巴巴,下頜上還印著幾道被兒子扒拉出來的紅痕。
他一本正經地大嚼瓜子,“ 嚓 嚓”的,滿足兒子的要求。
而他懷里的小祖宗,像只找到母獸的小獸,黏得死緊,興奮地咯咯笑著。
晏時敘任由梟梟的小手在他下巴上、臉頰上胡亂拍打,非但沒有絲毫慍怒,反而順勢又抓了幾顆瓜子丟進嘴里。
“ 嚓! 嚓!”
“咯咯咯……”
梟梟小小的身子在父皇懷抱里扭來扭去,快活得像只剛學會撲騰翅膀的小鳥。
他學著晏時敘的樣子,也伸出小胖手,去夠碟子里的瓜子。
抓了兩顆扔嘴里,小嘴模仿著“ 、 ”的聲音。
雖然含糊不清,卻充滿了認真的快樂。
溫梨兒看著這對父子,忍俊不禁,心頭卻像被溫熱的泉水浸過,暖意融融。
白日里宮外那三騎絕塵、撕裂晨光的加急信使帶來的擔憂,似乎也被這細碎的煙火氣暫時驅散了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