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看著林慧那張因憤怒而有些扭曲的臉，看著她眼中深不見底的排斥，所有的期待和幻想在這一刻轟然碎裂。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是啊，他有什麼資格要求什麼呢？是他自己毀了一切。
吳嬌不再看他，用力將門“砰”地一聲關上，巨大的聲響在狹窄的樓道里回蕩，也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了秦峰的臉上。
門外，只剩下秦峰一個人，還有散落在冰冷地面上的、他滿心歡喜買來的禮物。
他緩緩蹲下身，麻木地將那些零食和玩具一件件撿回包里。手指觸踫到那冰涼的塑料小汽車時，他的眼眶忍不住有些發熱。
最終，他還是拎起那個再次鼓起來、卻重若千斤的帆布包，像個被戳破的皮球，佝僂著背，一步一步，灰溜溜地走下了樓梯。
陽光依舊照在他身上，卻再也沒有帶來一絲暖意。他的背影，在老舊居民樓的陰影里，顯得格外孤單和落魄。
……
與此同時。
林林看著吳嬌開口問道。
“媽媽，剛才的那個人到底是誰，真的是爸爸嗎？”
吳嬌搖了搖頭，“不是。”
“那他為什麼說是我的爸爸。”
“他神經病，隨便說的。”
林林只是點了點頭。就沒再問。
吳嬌扯動了一下嘴角，想起剛才的一幕，心里很難受。
她並不是難受秦峰，而是難受自己，這麼多年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
他跟秦峰沒有穩定的關系，然而林林只是秦峰的一個私生子。
她更覺得是對不起孩子。
她也不知道以後怎麼樣跟孩子解釋。
秦峰現在已經出獄了，他以後還會再來找他們。
她不想再讓孩子見到秦峰了。
所以吳嬌決定帶著孩子搬家。
要盡快搬家。
吳嬌蹲了下來，看著林林開口道，“林林，我們不住在這個地方了，好不好。”
“媽媽為什麼不住在這里了？”
“因為……媽媽想離開這里。”
“好，媽媽，我听你的。”
“嗯，那明天媽媽就去找房子。我們就搬家好不好？”
“好！”
第二天。
吳嬌牽著四歲的兒子林林，走在一條她並不熟悉的街道上。林林的小手被她攥得緊緊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的緊張，一路上都很安靜，只是偶爾好奇地打量著路邊的行人和店鋪。
她們要去的地方，是街角那家掛著“誠信房產中介”招牌的小店。玻璃門擦得 亮，映出吳嬌略顯憔悴卻又帶著一絲急切的臉。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一個穿著職業套裝，妝容略顯刻板的年輕女店員迎了上來，臉上掛著公式化的微笑。
“我……我想看看房子，租的。”吳嬌的聲音有些干澀，她下意識地將林林往自己身後拉了拉，眼神快速地掃過店內牆上貼滿的房源信息，又迅速收了回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閃躲。
她不敢看那些價格高昂、地段光鮮的房子，她的預算，少得可憐。
“想租什麼樣的？大概什麼地段？對面積、裝修有什麼要求嗎？”店員拿出登記本和筆，準備記錄。
吳嬌抿了抿唇，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低聲說︰“……便宜點的，越便宜越好。面積不用大，夠我們母子倆住就行。地段……嗯……稍微偏一點也沒關系，只要交通……不是特別不方便就好。”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最好是那種人員復雜、鄰里之間不太往來，不容易引起注意的地方。
店員听到“越便宜越好”幾個字，眼中的熱情明顯淡了幾分，但還是維持著禮貌︰“便宜的有，就是條件可能不太好。您大概能接受什麼價位的？”
吳嬌報了一個數字，低得讓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店員果然皺了皺眉，在電腦上敲敲打打了半天，才抬起頭︰“這個價位……嗯，有倒是有一套，就是位置偏了點，在老城區那邊，一個老舊小區的頂樓，六樓，沒電梯。房子也小，一室一廳，大概四十平米左右，裝修比較舊，可能……有點潮。”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吳嬌的反應，似乎覺得對方不太可能接受。
吳嬌的心卻猛地一跳。頂樓，六樓，沒電梯，老舊小區，小，舊，潮……這些在別人看來是缺點的東西，在她這里卻成了某種“優勢”。偏僻，意味著不容易被找到；老舊小區，意味著管理松散；頂樓，意味著相對清靜。
“我……我能看看嗎？或者，能給我講講具體情況嗎？”吳嬌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店員有些意外，但還是調出了幾張模糊的房屋照片。照片里，牆壁有些斑駁，家具陳舊，光線也顯得昏暗。客廳很小，臥室也只放得下一張床和一個衣櫃。
林林在一旁好奇地踮著腳尖看照片，小聲問︰“媽媽，這是我們的新家嗎？”
吳嬌蹲下身，摸了摸兒子的頭，勉強笑了笑︰“我們先看看，好不好？”她轉過頭，對店員說︰“這個……我能考慮一下嗎？或者，能不能約個時間去看看房子？”
店員似乎沒想到她真的有興趣，愣了一下才說︰“可以啊，房主那邊隨時可以看房。不過我得提醒您，那房子真的條件一般，您要是看了不滿意，可別介意。”
“不會的，謝謝你。”吳嬌連忙說，心中那塊懸著的石頭似乎稍稍落了地。只要有個地方能讓她們母子倆暫時安頓下來，能讓她感覺稍微安全一點，苦點累點，她都不怕。
她不敢立刻答應，怕顯得太急切引人懷疑。她需要時間消化，也需要假裝權衡。但她心里已經基本定了。就它了。那個听起來就讓人望而卻步的頂樓小屋，或許就是她們母子倆暫時的、隱秘的避風港。
“那……我明天上午，能麻煩你帶我去看看嗎？”吳嬌問，聲音里帶著一絲懇求。
“行。”店員記下了吳嬌的聯系方式，又簡單交代了幾句看房的時間和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