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開始細細道來︰“先生他口味偏清淡,不喜辛辣和過咸的食物。早餐通常是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兩個水波蛋,配一片全麥吐司,偶爾會換成小米粥。午餐和晚餐,葷菜以海鮮和牛肉為主,蔬菜要新鮮,最好是有機的。特別注意,先生不吃香菜和苦瓜,對芒果輕微過敏,這些絕對不能出現在餐桌上。”
她頓了頓,看向張阿姨,強調道︰“先生工作忙,有時候會很晚回來,廚房要常備一些他喜歡的宵夜,比如陽春面,或者簡單的蔬菜沙拉,不能太油膩。湯品的話,周一、周四最好是老火靚湯,先生喜歡。”
張阿姨听得十分認真,不時點頭,還從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和筆,快速地記錄著。
沈晴補充道︰“先生書房的咖啡,每天早上九點、下午三點各換一次,用他指定的那個藍色馬克杯。晚上如果他在書房工作,十點鐘左右送一杯溫牛奶進去,不加糖。”
劉媽接著說︰“家里的清潔,客廳的地板每天早晚各拖一次,先生有輕微潔癖,不能有一絲灰塵。夫人您的臥室和先生的書房,除了固定清潔時間,平時不要隨意進出,尤其是先生的書房,里面的文件和物品,絕對不能踫,清潔時也要非常小心,保持原樣。”
“還有衣物,”劉媽繼續,“先生和夫人的西裝、襯衫、真絲衣物,都必須送去干洗店指定的那家。內衣和家居服可以手洗,用夫人專用的那瓶柔和洗衣液。熨燙要平整,特別是先生的襯衫領口和袖口。衣帽間的衣物,要按照顏色和季節分類掛好,鞋子也要定期保養。”
沈晴適時插話︰“張阿姨,我的護膚品和化妝品都在浴室的梳妝台上,用完請歸位即可。首飾盒里的東西,除了我自己,不要動。”
劉媽又說了一些關于園藝、車輛保養聯系人和家中各項設施的使用注意事項,事無巨細。從花藝的換水頻率,到哪個房間的窗簾在什麼時間拉開或合上,再到先生常用的書房台燈亮度要調在哪一檔,都一一交代清楚。
沈晴耐心地听著,偶爾會對一些劉媽可能遺漏的細節進行補充,確保張阿姨能全面了解。她的語氣始終平靜溫和,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也沒有居高臨下的姿態,更像是一位細致的女主人,在為這個家的平穩過渡而盡心盡力。
交接持續了近兩個小時。陽光漸漸西斜,將三人的影子拉長。
最後,沈晴合上筆記本,對張阿姨說︰“張阿姨,大概的情況就是這些了。剛開始可能會有些繁瑣,慢慢來,有不懂的地方隨時問我。我們家雖然規矩多了點,但只要細心、用心,一定能做好。”
她又轉向劉媽,眼神里滿是感激,“劉媽,辛苦你了,一會兒我送您去車站。”
劉媽站起身,眼眶又紅了︰“都清楚了,夫人。張阿姨是個機靈人,肯定能做得好。夫人,少爺,還有安安康康你們多保重身體。”
張阿姨也跟著站起來,恭敬地說︰“謝謝劉媽,謝謝您這麼細致地教我。”
沈晴給張阿姨說了一聲明天早上過來。
然後張阿姨就回去了。
此時劉媽也早已經把行李收拾好了。
沈晴開車把劉媽送到了火車站。
她的身旁,站著劉媽。劉媽穿著一件半舊的碎花襯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慈祥的笑容,但眼底深處,卻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離愁。
她手里緊緊攥著一個洗得發白的帆布包,那是她來沈家時帶的行李,如今,也將是她帶走的全部。
“劉媽,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那邊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沈晴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甚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哽咽。
劉媽拍了拍沈晴的手背,那雙手因為常年操持家務而有些粗糙,卻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哎,夫人,你放心吧,我這把老骨頭硬朗著呢。倒是你,”
她細細打量著沈晴,眼神里滿是關切,“平時工作別太累,先生他忙,你自己要多注意身體,按時吃飯,晚上睡覺別老熬夜看那些文件。”
這些話,劉媽幾乎每天都要念叨幾遍,沈晴以前听著只覺得是長輩的絮叨,此刻听來,卻字字句句都像暖流一樣熨帖著心窩。
“我知道了,劉媽。”沈晴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眼眶里的濕意掉下來,“您也是,回去別太辛苦。”
“哎,好,好。”劉媽笑著應著,眼角的皺紋擠成了一團,那笑容里有欣慰,也有不舍。
廣播里傳來了催促檢票的通知,開往劉媽老家的那趟列車即將進站。
“夫人,我該走了。”劉媽深吸一口氣,最後看了沈晴一眼,那眼神里有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好好照顧自己。”
“劉媽……”沈晴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只能眼睜睜看著劉媽轉過身,拎著那個舊帆布包,一步一步,慢慢匯入進站的人流中。
劉媽的背影有些佝僂,在夕陽的拉長下,顯得格外單薄。她走得很慢,卻沒有再回頭。沈晴知道,劉媽是怕一回頭,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晚風吹過,帶著傍晚的涼意,拂起沈晴額前的碎發。她終于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拭去了眼角滑落的淚珠。
那個總是在傍晚為她留一盞燈、溫一碗湯的人,走了。接下來她要重新面對新的保姆了。
……
沈晴順路接上了安安康康,然後回了家。
安安康康進門沒有看到劉媽,就開口問道。
“媽咪,劉奶奶是已經走了嗎?”
沈晴點了點頭。“劉奶奶回老家了,明天會迎來一位奶奶。”
安安康康也懂事的點了點頭。
接著沈晴的目光落向廚房。
今天的晚餐沒有人做了。
沈晴只能自己下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