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三年二月甲寅,大明宮的銅漏剛過未時三刻。
李治將最後一摞奏疏推到案邊,右手食指上被朱砂硌出的凹痕還隱隱作痛。
自從李弘出生後,武媚娘以調養為由長住蓬萊宮,他已整整九日沒踏進那座殿閣 倒不是真抽不出身,只是每次批完奏疏,總看見案頭那支她留下的紫毫筆,筆桿上刻的「貞觀」二字被磨得發亮。
“陛下,安福門那邊都備好了。”
貼身宦官王德順哈著腰提醒,紗帽上的銅翅隨著動作微微顫動,“皇後娘娘和武昭儀在偏殿候著。”
李治起身時帶翻了硯台,歙州進貢的上等松煙墨在《貞觀政要》抄本上洇出大片烏雲。
他望著書頁間父親親書的 “民為邦本” 四字,突然想起登基那日舅舅長孫無忌說的 “陛下初政,當與民同樂”。
扯過一方半舊的絹帕隨意擦了擦手,明黃錦袍下擺掃過滿地狼藉,驚起幾只在墨漬里覓食的螻蟻。
王皇後扶著宮女的手走進來,蟒紋翟衣下的假肚子隨著步子輕輕晃動。
她昨夜特意讓柳氏夫人往棉花里噴了龍腦香,此刻卻被殿內混合著墨臭與燭煙的氣息嗆得皺眉︰
“陛下又熬了整夜?這墨氣最傷神。”
話音未落,武媚娘抱著襁褓中的李弘跨進門檻,月白襦裙前襟沾著奶漬,烏發只用一支普通銀簪松松綰起,倒比往日多了幾分柔和。
“弘兒剛睡下。” 她將孩子輕輕遞給乳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裙角補丁 那是今早用李治舊朝服的料子親手縫的。
李治的目光在她眼下青黑處多停了一瞬,生產時失血過多,到底是傷了根本。
王皇後突然按住腹部,“哎喲” 一聲軟倒在繡墩上︰
“許是今早的安胎藥喝急了,這會子又疼起來。”
柳氏夫人立刻從屏風後轉出,袖口掃過案頭的《貞觀政要》,抄本嘩啦散了滿地。
武媚娘蹲身拾書時,露出一截縴細的脖頸。
王皇後攥緊帕子,看著李治伸手攙起武昭儀,金瓖玉的戒指擦過她手腕上的妊娠紋。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緞面墊子硌得肋骨生疼,柳氏夫人今早說的 “再過半月便可稱胎象不穩” 在耳邊嗡嗡作響。
安福門外早已圍得水泄不通。
李治登上城樓時,下頭的百姓頓時山呼萬歲。
王皇後扶著朱漆欄桿,假肚子抵得胃部發漲。
她望著武媚娘懷中的李弘,孩子被喧鬧聲驚醒,正攥著母親一縷頭發往嘴里塞。
“開始了!”
王德順尖著嗓子喊道。
最先登場的是昆侖奴的疊羅漢。
六個黝黑壯漢疊成寶塔,最上頭的少年頂著瓷碗旋轉,碗里的水竟一滴不灑。
百姓們的叫好聲震得城樓的銅鈴亂響,王皇後瞥見李治嘴角勾起的弧度,和那日在蓬萊宮看李弘抓周時一模一樣。
“這有何稀奇。”
她故意提高聲音︰
“貞觀年間西域使團獻的馴獸,才叫...”
話音未落,五匹快馬裹挾著塵土沖進場地。
赤膊的胡人騎手揮舞長桿,羊皮囊中的紅色顏料在半空炸裂,如血雨般潑灑。
王皇後渾身一震,突然想起蕭淑妃被賜死時,鬢間金釵刮過青磚的刺耳聲響。
武媚娘懷中的李弘突然大哭起來。
李治望著場上騰躍的駿馬,恍惚間回幾十年前的大朝會,那時各國使節進獻寶馬,其中西域進貢的獅子驄無人能馴,鬃毛亂甩時差點踢翻吐蕃使者的貢品。
他站在父親身後,看著人群中突然走出個身著男裝的少女
正是十四歲的武媚娘。
“聖人,媚娘有辦法”
少女聲音清亮,腰間玉佩隨著動作輕響。
她接過馴馬師的鐵鞭,當著滿朝文武和各國使節的面翻身上馬。
獅子驄人立而起,她卻死死揪住馬鬃,手中鐵鞭 “啪” 地抽在馬臀上。
那匹馬疼得嘶鳴,她又摸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抵住馬頸︰
“不服,便讓你血濺當場!”
李治攥著玉笏的手滲出冷汗。
父親李世民撫掌大笑︰
“好個武家女兒!”
可他望著少女被風吹起的鬢角,心跳快得像是要沖出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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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來。” 李治盯著場中翻飛的紅色顏料,喉結上下滾動。 王德順的蟒紋靴在青磚上蹭出細微聲響︰
“陛下是要...?”
“還愣著作甚”
站在廊柱陰影里的張瑜急得跺腳,朝王德順猛遞眼色,金瓖玉的護甲撞得 “ ” 響,
“沒听見聖人要那胡人的蹴鞠?”
王德順這才如夢初醒,三步並作兩步跑下城樓。
片刻後抱著沾滿草屑的鞠回來時,額頭已沁出層薄汗︰
“聖人,這是胡人用的...”
“好東西。”
李治嘴角扯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轉身時明黃錦袍掃過欄桿,露出腰間半舊的蹀躞帶 那是武媚娘懷著李弘時,親手用舊衣料改制的。
殿內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王皇後臉上,驚得她下意識按住隆起的假肚子。
武媚娘正哄著啼哭的李弘,聞言抬眼。
她看見李治指節泛白地攥著鞠,想起十四歲那年大朝會,他也是這樣攥著玉笏,看她馴服獅子驄。
那時他眼里有藏不住的驚羨,如今卻混著三分狠意、七分試探。
“彤言,媚娘。”
李治揚了揚手中的鞠,聲音蓋過下方百姓的喧鬧︰
“陪朕玩一局?也算與民同樂。”
王皇後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蟒紋翟衣下的棉墊被冷汗浸透。
她擠出笑來︰
“陛下金尊玉貴,哪能親自...”
“皇後這是不願?”
李治挑眉打斷,目光掃過她僵硬的笑臉︰
“當年太宗皇帝還與群臣擊鞠,朕不過是...”
他忽然頓住,喉間涌上苦澀 父親的身影與眼前武媚娘馴馬的模樣重疊,那時他躲在屏風後,連喝彩都不敢大聲。
武媚娘將李弘交給乳母,理了理沾著奶漬的裙裾起身,有些拘謹又有些為難︰
“聖人,可別笑話媚娘。在感業寺這些年,沒有踫過蹴鞠了”
李治卻哈哈大笑︰“無妨,媚娘就當是溫故之新,順便帶帶蕭淑妃就是了”
武媚娘轉念一想;“可惜,孟姜現在商州,不然,媚娘就很想讓她一起蹴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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