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紅英不動聲色,依舊假裝處在昏厥之中。她偷偷眯著眼楮,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外邊“ 里啪啦”地張羅得挺歡,看來他們還真像那麼回事兒。這姓方的說拜堂,立刻就進行,完全不把別人的尊嚴放在眼里。這樣的人雖說不該殺,但也該好好教訓一番,讓他吃點苦頭才行。
等所有丫鬟都出去之後,屋里就只剩下假裝昏厥的梁紅英。大家覺得她沒什麼危害,便放下了戒備心。梁紅英坐起來,舒展舒展胳膊,又擺弄了擺弄那把手槍。她看了看,子彈還是滿滿的。突然,她想起了涂漢中大哥,悲從中來。涂大哥臨死時候的情形,梁紅英還歷歷在目。那突然到來的一陣子大雨,就像給涂大哥送行一樣。想起那順著雨水流淌的血液,梁紅英心如刀絞。她嘆了口氣,站起來隔著門縫朝外看了一看。猛然見,那姓方的早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胸前還結扎了一條彩帶,大紅的團花掛在胸前,腦袋上還戴了一頂插著紅羽毛的氈帽。
梁紅英看看天色,現在已經是傍晚了。這小子真是色膽包天,以為有錢,整個世界都是他的,這麼著急,是怕到嘴的肥肉跑了,落一場空,只可惜你張羅的快也沒有用,誰是誰的盤中餐還不一定。
她心想,沒人看著,我就別在這兒等著了,不如找個地方藏起來,暗暗觀察他們。等他們找不到我,肯定會被嚇一跳,讓他們著著急,也算給他們一個提前警告,之後再想辦法把伙伴們全部救出來。她摸了摸懷中的竹筒,還在身上,就放了心。怕藥效過了勁,又拿出來聞了聞,頭腦立刻清醒了許多。接著她開始琢磨該藏哪兒。
她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這里的房子挺有特點,大廳和房間上面是連著的,每一間房都是用板子隔開,外牆卻是石頭壘砌的。她一想,這好辦,我順著這牆爬到房梁上,再到大廳里藏起來,估計他們也看不到我。梁紅英把手槍插好之後,把身上的喜妝脫了下來。她想隨手扔在地上,又覺得不妥,這件衣服還是藏起來吧,扔在地上他們就知道我跑了,我帶走,讓他們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于是,梁紅英就把這件衣服揣在了懷里。然後一縱身,扒住兩間屋子的隔板,身子向旁邊一蕩,腳勾住了板的頂端,然後又一倒手抓住房梁上的支撐,爬到了房頂的人字梁上。
從她這個位置往下看挺顯眼,她能看清下邊的情況,下邊的人也能看到她。她一試,不行,藏不住啊!仔細觀察後,她發現房梁圍著牆有一排木板。這排木板如果趴在上面很隱蔽,只是從這里繞到那排木板上,得抓住時機,趁下面沒人才可以。她等了一會兒,外邊好像出了什麼事,“砰砰”有槍聲響起。里邊的人都出去看情況,梁紅英借這個機會,順著木板頂端不足十公分的寬度,三步兩步就沖到了那可藏身的木板上。她趕緊趴下,這麼一來,她覺得真不錯,不僅向下看眼界寬不受阻礙,只要躺好不動,從下邊往上看是一點也看不到。就是有一點讓她非常鬧心,多年不清理,這木板上有一層塵土,她一趴上去,弄得滿身都是灰塵,還嗆得她幾乎要咳嗽。梁紅英強忍著,看著下邊的情況變化。
這時候,那姓方的突然帶著幾個人跑進來,氣喘吁吁地坐在一張椅子上。他的帽子也沒了,胸前的大紅花也不見了,非常狼狽。跟著他的幾個人,好像也很擔心。就听這姓方的說道︰“那小子怎麼進來的?他居然跑到村里了,開槍打死了我們好幾個人,這還了得!快去問問那些懂藥草的人,不是說他們不聞咱們的青草膏就支撐不了多久嗎?怎麼他一點事也沒有?幸好咱們人多,齊心合力,把他給除掉了,要不然咱們可就遭殃了。”跟著他的那小子說︰“是啊,少爺,這麼多年沒出現過這種情況,我們也很納悶,在人不聞青草膏的情況下超不過半小時,他就會暈倒。”旁邊第二個人說到︰“莫非他就是從外邊憋了一口氣直接沖進來?死了也不怕,就是為了報復咱們,殺幾個人。”
方少爺的樣子看上去還心有余悸,他的臉色刷白刷白的。從他的氣色來看,好像剛才他參與了那場搏斗,而且還是僥幸逃脫。就听好半天他才說道︰“嚇死我了,要不是你們拼命救我,我今天這條命就算搭上了,萬貫家財也付之東流。我還想好好過日子,討老婆呢,老婆沒討成,差點把命送了。”那個家丁說道︰“少爺你不用擔心,進來的就那一個人,早被打死了,大伙圍著村子轉了一圈,雖然那些土匪沒有走,但他們也沒敢進來。這小子進來純粹是一個意外,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勁兒,他竟沖進來了。您破費點錢,賞賜他們幾塊大洋,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方少爺緩了口氣說道︰“那可不,我今天該怎麼辦還怎麼辦?我說好了拜堂就得拜堂,你們都給我準備。”
很快,屋里又熱鬧起來。丫鬟婆子一大堆,掛燈籠的掛燈籠,擦桌子的擦桌子,掃地的掃地,一片熱鬧景象。梁紅英一看,心想︰我看看你們怎麼收場吧。她對剛才的情況也感到意外,土匪都是亡命之徒,在沒有保護藥物的情況下沖進來,也不是不可能,他們急于在大哥面前立功,這也就是一種偶然情況。梁紅英估計,大批人沖進來,他們是不敢冒這種險的。
現在看看天已經黑了,張燈結彩之後,屋里喜氣盈盈。姓方的又換了身衣服,腆著他那不大不小的肚子,又恢復了剛才的神氣,倒背著手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也就在這時候,突然一個小丫頭驚叫起來︰“方少爺,不好了,這個屋子里的人怎麼沒有了?她跑了!”梁紅英一看,他們發現我不在了。方少爺一听,當時還有點不敢相信。他跟著小丫頭進去一看,果然人不在了。他立刻瞪大眼楮看著那小丫鬟問道︰“是送到這間屋子里了嗎?”小丫頭說︰“這還能錯嗎?”方少爺命令道︰“快去找找別的屋子。”在他的命令下,大伙東尋西找,把大廳周圍的屋子都翻了個遍,確實沒有。他當時就傻了,問這些人︰“怎麼回事?她不是昏過去了嗎?她又沒有解藥,怎麼可能會跑?是不是有人把她換了地方?快說,你們誰胳膊肘往外扭,不向著我卻向著她,老實交代我就不打你們了。”眾人都搖著手不承認︰“少爺,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剛才大伙都在一起,誰也不可能單獨來這里?如果是有人救她,也是外界的人進來救的!”
這時候過來了一個年輕人,勸姓方的少爺︰“我看那個人跑就跑了吧,你要不先和另一個姑娘拜堂?大伙都張羅好了,別掃了少爺您的興。”這姓方的搔了搔頭皮,他也沒什麼好辦法,氣呼呼地說了句︰“一邊拜堂,你們一邊去給我找人,就是挖地三尺也得給我把她找到。這奇了怪了,一個被迷暈的人,怎麼可能自己跑?一定是有人背後,給我使壞,我方少爺看上的人,你們別人誰也別想打主意!”
隨後,幾個演奏的吹起了樂曲,悠悠揚揚的聲調挺喜慶。梁紅英在上面一躺,听著這樂曲,看他們下一步怎麼辦。一個女子的聲音大聲喊起來︰“方少爺就要拜天地了,大伙都伺候著。”一群人都附和道︰“伺候著呢!少爺,我們恭迎新娘子嫁到方家。”梁紅英趕緊趴著看下邊是怎麼操作的。就見兩個人架著一個蓋著紅蓋頭的姑娘,從那間屋子里出來。這姑娘身子是軟的,全靠兩個人架著她的胳膊拖出來。梁紅英一看,這是雨彤妹妹,她還處在昏迷之中,可憐的妹妹啊,太可憐了。梁紅英不忍心看這個妹妹受苦,咬著牙監視著這一切!再看那方少爺,樂得合不攏嘴了,挽起袖子,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看著迎出的娘子。
新娘子到了跟前,馬上就听喜娘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梁紅英心想,他的高堂在哪里?探頭向她這一側的底下一望,原來有一個老頭兒老婆兒正坐在兩把太師椅上,穿得也挺喜慶。梁紅英一想,這老的少的沒一個好人,大晚上的拜堂,真是從古到今沒有的事,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絕了嗎?這小子單看上我們姐倆了。當說到夫妻對拜的時候,梁紅英就見那兩個人扶著雨彤的身子朝著姓方的點了幾點。下一步就听到喜娘喊了︰“送入洞房。”梁紅英一想,可不行,我得爬到他那間屋子上邊去,必須先收拾收拾你這姓方的,鬧鬧你的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