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紅英試探著問︰“妹子,你認識哪家的酒坊老板?”
小姑娘愣了一下,才說︰“咱們臥龍鎮有不少家酒坊,可我從小在姥爺家長大,認識的酒坊老板自然是我們周家的,我舅舅就是賣酒經商的好手。”
梁紅英點點頭,心里卻犯起了嘀咕。這幾位太太,家里都是釀酒世家,還都是大小姐,可為什麼都情願做父親的小妾?包括母親在內,她在娘家也算大小姐,當年要找個條件好的做正房,完全沒問題。
據梁紅英所知,母親稱得上是省城數一數二的美女,和父親在舞會上一見鐘情,有過一段動人的愛情。可嫁到曹家當小妾,也太委屈了。就算父親對她好,這麼多女人共侍一夫,感情哪能專一?
作為女人,最不能忍的就是有人分走自己深愛的男人的愛。梁紅英越想越想不通︰“我要是找男人,他必須一心一意愛我,我是他的唯一,絕不允許他愛別人。愛情都是自私的,我也一樣。”
可母親她們幾個太太,實在讓她費解。大太太還好,畢竟是正夫人,有地位。可從二太太到母親,都是大家族的小姐,卻來做普通姨太太,太不尋常了。
梁紅英想著這事,目光有些呆滯。雨彤突然喊︰“姐姐,你怎麼愣住了?在想什麼?是不是為繼承家業的事煩心?其實沒事,得不得第一都不要緊,我不喜歡繼承曹家的家業,只要玩得痛快就行。”
小姑娘說話時,身上那件下擺帶小鈴鐺的花馬甲一晃,叮鈴鈴直響。梁紅英轉移話題︰“妹子,你這件衣服挺有意思。”
小姑娘托起鈴鐺︰“這鈴鐺是我綴上去的,覺得好玩,姐姐你說好看嗎?”
梁紅英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楮,心想這小妹妹天真無邪,可三太太讓她認親,肯定有意圖。遲早三太太會給她下命令,以三太太的狠毒,這妹妹怕是沒什麼主見,主宰不了自己的未來。
梁紅英不禁覺得她可憐,一把抓住她的手,深情地說︰“你不該來這兒,這不是好玩的地方。”
雨彤不解︰“姐姐說什麼呢?母親讓我來,我能不來嗎?其實我也不願來,在周家住得挺好,有小伙伴一起踢毽子。到了這兒,大家都忙,我只能強拉著小丫頭玩,不如在周家無憂無慮。母親還讓我見什麼人說什麼話,要注意大太太、二太太、四太太,尤其要注意你和月紅大姐。我都不適應,干嘛要這麼多心機提防來提防去。”
這小姑娘竟把母親的底全抖了出來。梁紅英正想借著這話問點事,能不能求助這個妹妹,婉轉的向他母親打听一下,二十年前三太太派鳳丫頭買那紅色砒霜,究竟是要做何用!就在這時,小朵在院里喊起來︰“紅英,快回來!大太太可能來了!”
梁紅英把毽子塞給雨桐,急道︰“妹子,我不能陪你玩了,那邊有急事,我得趕緊回去。”
她從院門繞出去,剛走到過道,就听到院里傳來氣勢洶洶的聲音︰“梁紅英在哪?這個死丫頭!我要見她!反了天了,敢對月紅這麼說話!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就算成了小姐,也是個下等小姐!”
梁紅英心想,今天大太太來勢洶洶,我招架不住,鬧翻了也不利于在曹家立足。不如去搬救兵,奶奶出場,大太太總得給點面子。
她轉身往老太太住的地方走,那里很清靜,老太太每天只專注燒香念佛。剛到院外,就听到佛堂里有父親的聲音,她趕緊躲在門前花叢後,想听听他們說什麼。
只听奶奶說︰“正平,我看紅英這孩子長得有點像你五媳婦兒,眼角眉梢的神態太像了。今天她跟我說話,我才突然發覺,而且她還有點像你,這是其他孩子沒有的,尤其是那雙眼楮和嘴,跟你太像了,你沒發現嗎?”
曹正平笑道︰“母親,真像我也不奇怪,誰養大的孩子像誰。還有人說月紅像我呢,其實我跟她沒半點血緣。紅英來的時間短,長得像我,大概是踫巧了。”
老太太搖頭︰“那她像五太太,又怎麼說?”
曹正平頓了頓,遲疑道︰“您這麼說,我倒也覺得,她和詩涵確實有三分像。可詩涵早就不在了,當年她懷著我的孩子,快臨盆時沒了,至今我都痛不欲生……”
屋里傳來一連串嘆息。梁紅英听著,心頭像被針扎一樣。這時,外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她趕緊蹲進花叢隱蔽。透過花枝,看見大太太帶著曹月紅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梁紅英心想,大太太這是要去跟老太太攤牌嗎?還是來告狀的?
她覺得不太可能。大太太自己就獨攬大權,就算月紅遭到了我的一點反抗,她也不至于跑到老太太這兒來告我的狀吧。
也有可能,是她沒找到我,想來這里找?
梁紅英一時猜不透。
大太太剛走到院里,還沒往屋里走,後邊就跑過來一個小丫頭,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大太太听後,轉身就帶著人往回走。
梁紅英心里犯嘀咕,不知道又出了什麼事,頓時來了興趣。她從花叢里鑽出來,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她跟在後面,保持著一定距離。只見大太太沒回她的住處,反而朝著曹家大院的圍牆方向走去。
她很納悶,剛才那小丫頭到底跟大太太說了什麼?
走到外牆附近,梁紅英才看到,這兒原來還有幾間小黑屋子。金大山帶著幾個人正在那兒等著,一見大太太,趕緊迎了上來,慌不迭地說道︰“我們抓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是翻牆進來的。有人說認識這家伙,是山上的土匪。”
大太太問了一句︰“把他關在哪兒了?”
金大山轉頭問手下。
他的手下趕緊回答︰“綁著,關在屋子里呢。”
大太太說︰“把他拽出來,我問問。”
有人把門推開,一個被綁著手足的男人被拽了出來。
梁紅英遠遠望去,見他穿的的確是山上土匪的衣裳。雖然這人的面相她不認識,但也能確定無疑,他就是土匪。
大太太問︰“光天化日之下,你跑到我們曹家來想干什麼?是想偷東西,還是想搞破壞?”
那個土匪哼了一聲,說道︰“我想干什麼!就干什麼!你們敢殺了我嗎?殺了我,我們大當家的知道了,定會帶人下山,把你們曹家掃平!”
梁紅英離得不遠,听得清清楚楚。
大太太怒不可遏地說道︰“你們這些狗土匪,害得我們還不夠慘嗎?現在又跑來想干什麼?你老實交代!不老實交代,我們曹家人也不是好惹的,我得讓你嘗嘗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沒想到,大太太說話還挺有氣勢,審問起這個土匪來,竟也帶著幾分壓迫感。
可那土匪卻仰天哈哈大笑,說道︰“有什麼手段盡管使出來!我怕死就不會來!我奉了上邊的命令,就是來給你們找不痛快的!”
大太太氣憤地說道︰“你們都搜他的身了沒有?他身上帶沒帶槍支?”
一個小家丁跑過來說︰“回太太,搜過了,有槍,都給他卸了。”
說著,他從身後拿出一把手槍,遞給大太太看。
大太太點了點頭。
隨後,小家丁又遞過來一塊白絲帕,上面還寫著字,說道︰“這也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太太您看有用嗎?”
大太太接過絲帕,見上面是用毛筆寫的字︰“承良,我這里處境不妙,趕緊派人來支援我一下。”
大太太一邊看,一邊把這幾個字念了出來。
她扭過臉問曹月紅︰“孩子,你看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誰寫的?”
接著,她立刻瞪向那個被逮住的土匪︰“你快說,這是誰給你的?是府里的人嗎?”
那土匪哼了一聲,說︰“這些你們就別問了,問我也不會說。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總之,我得奉勸你們一句,殺了我容易,可惹惱了山上的大當家,有你們吃不了兜著走的!”
大太太見對方挺橫,也沒多說什麼。她把這塊手帕揣進懷里,對金大山說︰“先把他關起來,好好看著。等調查清楚了再說。這件事先別聲張,連老爺都不要告訴。”
金大山趕緊連連應諾︰“是是是,這我知道。”
隨後,大太太帶著曹月紅往回走。
梁紅英無處躲藏,見牆不高,一縱身扒著牆,翻牆而過。等大太太和月紅走到牆角處,突然停了下來。
就听大太太說道︰“現在的情況,對咱們娘倆特別不利。我從這帕子上,看出點門道來了。”
曹月紅忙問︰“什麼門道?”
“哼!這手帕我認識,是老二家的東西。”大太太冷聲道。
曹月紅“啊”了一聲︰“您是說……”
“依我推測,這一定是寫給山上土匪的。”大太太接口道,“她要讓山上的人下來給她幫忙。真沒想到,老二居然如此膽大包天,竟敢私通土匪!”
曹月紅驚訝地問︰“那怎麼辦?要不要告訴父親?”
大太太說︰“先別。這件事,咱們還不能揭穿。一旦揭穿,我怕她會狗急跳牆,到時候,連我們娘倆帶你父親,都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