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紅英知道,如果母親在屋子里,他這樣大聲喊叫,母親應該能听到。雖然母親耳朵听力極差,但大聲說話也能听見;她視力有限,也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嘴無法說話,卻也能發出咿咿呀呀的沙啞聲。她這麼大聲喊,母親在屋子里是可以听到的!怎麼毫無回應?這讓梁紅英的心瞬間揪到一起。
魯班爺爺那里沒回應,有可能老人出去采藥、撿柴,或是到山下集鎮采購東西。但母親呢?即便她能活動,範圍也很小。要是沒有魯班爺爺照顧,母親根本難以生存。
正因如此,梁紅英才想把母親接到臥龍鎮曹家大院。起初,她並無此願,只想著查清毒害母親的凶手,為她報仇後就離開曹府。可隨著與父親接觸,他感受到曹家的境況窘迫,心中漸漸生出責任感。他開始想維持曹家、振興曹家,幫父親把事業搞好。
尤其看到父親雖家世顯赫,卻孤立無援,真正和他一條心的人沒幾個,梁紅英便像牽掛母親一樣牽掛著父親。她覺得自己離不開曹家了,就算不爭名分,也得盡女兒的本分。
想著這些,梁紅英走進母親的臥室,想看看她是不是睡著了,才沒听到自己的喊叫。可一進門,她就愣住了——屋子里空寂的要命。更讓她吃驚的是,桌子上滿是灰塵,像是很久沒人住過了。
這景象讓梁紅英嚇了一跳,心突突直跳。“這是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她把所有屋子都找了一遍,依舊不見母親的身影。她知道母親雖有殘疾,但手腳活動和正常人無異,而且母親愛干淨,就算眼楮看不太清,每天也會把桌椅板凳擦得干干淨淨,絕不會允許桌子上有這麼多灰塵。由此可以判斷,母親已經很久沒在這里生活了。
梁紅英慌了神,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她像瘋了一樣沖出院子,在周圍大聲呼喊︰“母親!母親!”聲音在山林里回蕩,卻始終沒人回應。她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懷疑母親是不是遭遇了不測。
哭了一陣,梁紅英又飛速跑回魯班爺爺住的地方,想找找有沒有線索。可這里的情況和母親那里差不多,桌子上全是灰塵,也像很久沒人住過了。這讓她很詫異︰到底出了什麼事?兩位老人家都不見了?
周圍還有些零散的鄰居,雖然住得遠,但平時常有來往,尤其是不遠處住著一個獵戶,對她們母女的關心,不亞于魯班爺爺。梁紅英按記憶朝獵戶家跑去。路上,突然听到幾輛摩托車駛來的聲音,她一听就知道是鬼子的巡邏隊。幸好梁紅英已把馬拴在了自家門前,否則的話,還不好隱蔽。她趕緊躲到樹後,看著鬼子的摩托車一輛輛駛過。
這些是不是之前追擊她的鬼子?梁紅英無法判斷。直到鬼子的車隊走遠,她才從樹後出來,繼續往獵戶家趕。
獵戶住的地方比較偏僻,梁紅英到的時候,屋子里已透出燈光。這讓她心里踏實了些——看來獵戶大叔家有人在。
進了院子,他大聲喊道︰“大叔!大叔!你們在不在?”很快,一個胡子拉碴、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從屋里走出來。他一見是梁紅英,臉上立刻掛滿笑容。
梁紅英見到大叔,高興得不知說什麼好,畢竟終于見到周圍的鄉親了。她跑過去急切地問︰“大叔,你可好?我母親他們去了哪里?”
獵戶大叔似乎早就知道她要問什麼,先笑著把她請進屋里,倒了杯茶水,寬慰道︰“紅英,別心急,別心急,等我慢慢跟你說。你母親他們還有你魯班爺爺都沒事。”
這話像定心丸,讓梁紅英緊張的心情瞬間放松下來。她急切地問︰“那他們去了哪里?怎麼屋里好像很久沒人住了?”
獵戶大叔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你別提了。你這段時間沒在家,來了好多日本兵。咱們這兒本來住得偏僻,不該有事,可鬼子打著搜查北山游擊隊的旗號,三天兩頭來騷擾。你走到我這兒算見到人了,現在也就我一個人還住在原來的房子里,大多數鄉親都搬了家,躲到更隱秘的山林里了。我在這兒也就是給大家放哨,有意外情況就通知大家。
“你母親他們也囑咐過我,說你要是找過來,見不到人,肯定會來我這兒,就讓我告訴你他們的位置。這不,你今天可算來了,我這就帶你去見你母親和魯班爺爺。”
听到這里,梁紅英一顆心總算落了地。母親平安,她就放心了。獵戶大叔沒敢耽誤,帶上一柄鋼叉,領著梁紅英朝山林深處走去。雖然梁紅英從小在這里長大,但很多地方她也沒去過。獵戶大叔在前邊領著路,梁紅英緊隨其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這段路途還真不近,他們穿過一大片樹林,又爬了一段山坡路,來到一個向陽的南坡。這里林深草密,獵戶大叔抬手一指前方不遠處的燈光,說道︰“條件有限,他們的臨時避難所就搭在這里,雖然簡陋,但是安全。”梁紅英看著那點點燈光,心里頓時暖了起來,兩人腳步加緊,很快就到了這個臨時避難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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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靠近,就有人警覺地問︰“是誰?”獵戶大叔趕緊喊了一嗓子︰“是我,別緊張!紅英姑娘回來了!”話音剛落,里面就傳來回應︰“紅英?”梁紅英一听,正是魯班爺爺的聲音,立刻大聲應道︰“是我!是我!魯班爺爺!您在哪里?”
走進這片營地,只見大約有幾十號人,很多面孔梁紅英都認識。大家搭建的是簡易的住所︰幾根木棍支起框架,上面鋪些稻草,壓上幾塊石頭,周圍再用樹干和砍下的枝葉擋風,里面鋪著枯草,上面放一床被子,如此簡陋。
梁紅英尋著聲音找到魯班爺爺,老人一見她,立刻抓住她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看到魯班爺爺氣色不錯,臉上透著紅潤,梁紅英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但還沒見到母親,她連忙問︰“魯班爺爺,您可好?急死我了!沒想到你們躲到了這里。”
魯班爺爺沒多說話,拽著她的手往里走,一邊說︰“來來來,你母親在這兒。”梁紅英跟著魯班爺爺來到營地最邊緣的一間茅草棚旁,只見棚里坐著一個人,借著燈光能看到她雙眼茫然地望著外邊,還伸出一只手,像是在等待什麼。
梁紅英瞬間淚水奪眶而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抓住母親伸出的那只手。感受到女兒的到來,母親的手開始顫抖,她迅速翻轉梁紅英的手掌,在她手心里寫起字來。梁紅英則湊到母親耳邊,激動地說︰“母親,是女兒!是女兒回來了!”她知道,說話聲音大些,母親才能听到。母親用力點著頭,淚水也涌了出來,不停在她手心里寫著,梁紅英便不時在她耳畔低語,回答著她的問題。
“母親,我知道周圍有很多日本鬼子,我和他們遭遇過好多次,但您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听了這話,母親又在她手心里繼續劃著字,表達著心中的關切。梁紅英再次貼近母親耳邊,說︰“一開始,我只想查到凶手,然後咱們在山林里相依為命。可我看到父親過得很淒慘,身邊沒一個真心待他的人,大家都勾心斗角,想奪曹家的產業。我覺得父親很可憐,所以想幫他。我計劃把您也接到臥龍鎮曹家大院,您願意嗎?”
母親听了,急切地搖頭,梁紅英能看出她堅決不同意。慌亂中,母親又抓住她的手掌翻過來,在她手心里寫起字來。梁紅英感知著母親的話語,辯解道︰“我會有辦法的,讓您在曹家不被人發現,到時候我就能親自照顧您。”可母親還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魯班爺爺在旁邊提醒道︰“孩子,注意些!這不是在咱們家里,周圍有很多陌生人,說話聲音太大會被人听去的。”梁紅英這才意識到身處幾十人的營地,不能隨意言談。于是再和母親說話時,她把聲音壓得更低,甚至把嘴貼在母親耳邊,一字一句地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這時候,母親又在梁紅英的手心里劃了幾個字。她指尖的顫抖透過皮膚傳來,梁紅英詫異地質問︰“娘,您讓我回來守在身邊?可我還沒查出是誰把您害成這樣,這怎麼能行?再說父親那邊已經離不開我了,要是我不在曹府,他會很危險的!”
母親的眼角忽然滑過兩滴淚水,她松開梁紅英的手,眼楮失神地望著搖曳的燈光,枯瘦的肩膀微微起伏,好像正被什麼心事反復拉扯。過了好半晌,她突然再次抓住梁紅英的手,用力翻轉手掌,指尖在她掌心急促地寫了幾個字,隨後咬著蒼白的嘴唇,重重地點了點頭。
梁紅英盯著母親泛著淚光的眼楮,激動得聲音發顫︰“娘,我明白了!您是讓我安心在曹府護衛父親,對不對?您終于想通了!”她頓了頓,雙手緊緊的握著母親的手,激動的說︰“不過我現在的目標是,一定要接您到曹家大院去。那里畢竟是您的家,為什麼非要躲在山林里?您為什麼不重新做回名正言順的曹家五太太?咱們到底在怕什麼?”
緩了口氣,梁紅英又說︰“我是曹家唯一的骨血啊!”她突然拔高聲音,胸腔里積壓的委屈猛地翻涌上來,“可我到現在都不敢袒露身份!我想和他們攤牌,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咱們母女……”
母親突然惶恐地攥緊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瘋狂書寫,仿佛要將所有恐懼都刻進皮膚里。梁紅英一邊辨認著那些急促的筆畫,一邊不斷搖頭,牙齒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滲出血絲。她哽咽著說︰“您不讓我認親,怕我受傷害……可我心里憋得慌啊!好幾次我都想撲到父親懷里相認,可我又怕!怕曹家突然冒出我這麼個女兒,不知多少人會把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現在就算我不公布身份,都已經危機四伏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山林的夜風吹過草棚縫隙,帶起母親鬢角的白發。梁紅英深吸一口氣,用袖口擦去母親臉頰的淚痕︰“既然您讓我先隱瞞身份,我就听您的。但您記住,遲早有一天,我會讓您堂堂正正地回到曹家,重新做回名正言順的五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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