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紅英他們幾個眼看著,稻草人從玉米尖上飄了過來,都隱蔽好以防不測。她伏低身子,隱身在一塊大石後邊,手里緊緊握著那顆手雷,準備隨時拉環扔出去炸死對方。但她心中又懷著一絲期待,猜測來的人可能是朋友,畢竟他們一直都在對付日本人,等于是在幫著自己。
她緊盯著玉米地。終于,一個人扒開秸稈鑽了出來,原來是個小伙子扛著一個稻草人。梁紅英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不是什麼鬼魅。只見那小伙子背著稻草人,手里還拿著一把手槍。接著,又有幾個人陸續扛著稻草人從玉米地里出來,這些人她都不認識。
直到最後一個人走出來,梁紅英才詫異不已。原來正是上次自己從麻袋里救的革命黨人之一。那人出來後東張西望,問先出來的人︰“那幾個人在不在這里?”小伙子回答︰“不見人影啊,難道他們已經離開了嗎?”
梁紅英見是熟人,趕緊站起來喊道︰“大叔,是你們!”她從大石後邊跑過去。大叔一看是梁紅英,驚喜異常,帶著感激的笑容說道︰“原來是你們,姑娘。剛才是怎麼回事?鬼子的車拉的是誰?”
之前躲起來的幾個人,也紛紛從隱藏的地方跑了出來。大家一見面都認識,畢竟共同在酒廠里干過一段時間。在這個地方重逢,眾人都異常興奮。
說起剛才的事情,梁紅英把經過詳細描述了一番。其中一個女子憤慨地說道︰“這些該死的日本鬼子喪盡天良,割掉人的舌頭,砍掉人的手指頭,有時候還把人賣到窯子里,甚至賣到慰安所,讓我們這些工人受盡了欺凌和折磨!”
那位大叔也滿是同情︰“光這些嗎?還把人送到軍營生物實驗室,把我們當活體實驗,這更殘忍呢。上次要不是這個小妹妹把我們救下來,說不定我們早就生不如死了。這一次又是她救了你們,她可真是我們的大恩人呢!”
一雙雙眼楮齊刷刷地看向梁紅英,眼神里充滿了感激之情。梁紅英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該說什麼好,便問這位大叔︰“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間他們就出現了?”
大叔向她描述道︰“我們也是從你那拿了武器之後,一直想把他們的基地搗毀,可是總找不到機會。于是我們就聯合了幾個兄弟,準備伏擊他們。今天恰好看到他們的車隊從此經過,也偏巧,你們把他們引下來,我們就借機在玉米地里對他們展開了偷襲。這一場仗打得真是太爽了,鬼子全軍覆沒,都被我們給消滅掉了,而且我們無一傷亡,這可真是出乎意料。這主要歸功于你們,把敵人引到玉米地,讓他們進入我們的包圍圈,要不不會有這麼好的戰果。”
同時,他又向梁紅英介紹︰“我們十幾個人組成了一個小游擊隊,以後就準備專門和鬼子對著干。他們哪里有據點,我們就拔掉它;他們哪里有軍營,我們就去騷擾;他們要去掃蕩,我們就在他們後方搗亂。總之一天不把他們趕出去,就一天不讓他們安生!”
梁紅英听了之後,心潮澎湃。大叔又問︰“姑娘,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我們的隊伍很需要人,像你這麼有膽有識的姑娘,是我們求之不得的。”
梁紅英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把自己招募到游擊隊。可是梁紅英知道自己的責任和現在的使命,她搖搖頭,抱歉地說道︰“大叔,你的意思我明白,讓我去跟著你們干,但是我真的不方便,我家里還有事等著我去辦,在這里我也是滯留。”
這位被稱作大叔的人,其實比梁紅英大不了多少歲,最多也就三十四、五歲的樣子,梁紅英叫他一聲大叔是出于尊重,叫大哥也不為過。
大叔很執著,又問梁紅英︰“有什麼要緊的事呢?打鬼子多痛快,你家里要有什麼難處,我們的小隊也可以去幫助你。”
梁紅英很感激,但還是搖了搖頭說︰“我父親被人陷害,說是通革命黨,被抓起來了,現在萬分緊急,我必須回去處理這件事情。”
周圍的人听了之後,都同情地點頭。與此同時,有人問︰“那你家在哪里呢?”梁紅英看看周圍的人,覺得都是正義之士,也就沒必要隱瞞,說︰“我家就住在臥龍鎮,我在曹家干活,是曹家的一個小丫頭。”
話音剛落,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就從人叢里走出來問她︰“姑娘,你是來自臥龍鎮的嗎?”梁紅英趕緊點頭,看著他殷切的目光,反問道︰“你也是臥龍鎮的嗎?還是你知道這個地方?”
這大叔情緒非常激動,嘴唇顫抖著說︰“我不僅是臥龍鎮的,我還知道曹家,因為以前我就是曹家的一個老家人。”
梁紅英听了之後,頭皮發麻,想不到在這種地方還能踫到故人。既然說是曹家的老家臣,可能很久不在那里干了,畢竟是他鄉遇故知。梁紅英情緒激動地問道︰“大叔,你以前在曹家是做什麼的?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大叔說道︰“別提了,十年以前我還在曹府呢,以前我在那里是一個養牲口的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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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紅英一听,震驚不已。她知道原來曹家有四位車夫,一位姓鄭,一位是馬師傅,一位是楊大壯楊大叔,楊大叔已經去世了,還有一位听說小名叫小德子,大名叫黃炳德,母親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就是被他拐走的。當初自己打听他們的下落,卻無人知曉。眼前這個人,如果在那里養過牲口,還是十年以前,這不就對上了嗎?
她趕緊追問︰“大叔,我有一句話想問問你,不知道合適不合適?”大叔點點頭表示同意。梁紅英說︰“我去曹府的時間也不長,我在那里是一個小丫頭。以前有一個五太太,她的身邊有一個丫鬟,十幾年以前和一個車夫一起離開了曹家。我請問一下,你知道嗎?”
這大叔一邊听,眼楮逐漸瞪大。當梁紅英說完這事的時候,他又猛的把眼楮閉上,不停地點著頭說︰“是我,是我,我是黃炳德,大家都叫我小德子,是我把玲玉拐跑的。”
他這話說出來之後,讓梁紅英頭皮發麻,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想當初自己在曹家苦苦尋找,問東問西就是找不到他們的下落,她幾乎已經絕望了。如今在這里踫到了故人,還是自己心心念念想尋找的人,這簡直太讓人高興了。
她趕緊拉著大叔到偏僻的角落去說這件事情。眾人當然也不介意,大家各自交談,有的指責日本人的狠毒,有的描述這場戰斗的戰果。一個小伙子指著身後的玉米地說︰“這次咱們得了好幾十桿槍,以後有願意加入咱們隊伍的,武器也就有了。”大伙兒听了之後,哈哈大笑起來。
那位革命黨的大叔問逃出來的兩男三女︰“你們要不也就加入我們這里算了,回去也沒什麼出路,大伙一起打鬼子。”幾個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挺好,于是都表示贊同。
梁紅英看到大家興奮,她自己也很高興。最主要的是,見到小德子,是她最大的收獲。她把小德子拉到一旁,就是還有幾句要緊的話要問他,因為她知道自己一旦離開,再想踫面,或許就沒這個機會了。
她問黃炳德︰“我知道五太太以前的丫頭姓程,如你所說就是叫程玲玉,對不對?”黃炳德點點頭。梁紅英問他︰“那程阿姨她現在在哪里?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她?”
一說到這里,黃炳德的臉立刻陰沉下來。梁紅英就感覺到有點不妙,追問道︰“怎麼回事?程阿姨出事了嗎?”與此同時,梁紅英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她很怕听到程玲玉的噩耗。這麼不容易才見到黃大叔,可以說是上天賜給自己的好機會,如果見不到程玲玉,自己就等于空歡喜一場。她用期待的眼光望著黃炳德,等著他回答。
黃炳德嘆了口氣才說道︰“早不在了。我們一起逃難出來,一路坎坷。其實我也是混蛋,當初如果我向曹老爺請求一下,我們兩個滿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夫妻,可是我當時就怕那些太太們有人不願意,幾個太太沒一個善茬子,老爺是好人,太太們事兒太多。所以我和玲玉兩個人一商量,與其費那麼大周折,不如直接溜了算了,一了百了,也省得他們惦記著。所以我們就騎了一匹馬,我坐前面,她坐後邊,離開了曹家,後來曹家的事我們也就一無所知了。不幸的是,我和她漂泊在外,沒過上一天好日子。趕上戰亂,身上的錢花光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後來玲玉就得了病,我也沒錢給她醫治,這個年代也沒有好大夫,想不到她年紀輕輕的就這麼一命嗚呼了。她一死我這顆心都涼了,我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了任何意義!”
梁紅英听了之後,心里就像潑了一盆冷水。她除了為程阿姨的去世悲傷,更難過的是這條線索又斷了,讓她非常失落。如果程阿姨在的話,能從她嘴里得到好多有用的信息,可是現在呢?
她還是懷著一絲希望,就是希望這位黃大叔能知道點內幕。
所以梁紅英在安慰他的同時又問到︰“大叔,別傷心了,你們兩個也算過了一段美好的生活,她離開了,你照樣還得好好的過日子。你後來又是怎麼到了這家酒廠?”
大叔咳嗽了兩聲才說到︰“我也沒別的本事,趕車養馬。再就是以前我跟著老爺在酒坊里干過幾年,對釀造這方面還是有點技術的。恰巧這家酒廠招工,我就跟著進來了。這家酒廠是一個姓張的開的,廠房也是他建起來的,剛開始日子過得還挺好。可前兩年日本人來了,他們把人家老板給打死了,奪了這廠子,迫使我們這些工人給他們干活,這就沒了好日子了。你知道我最難受的是什麼嗎?”
梁紅英專注地看著他。黃炳德說︰“我最不願卑躬屈膝地在別人面前干活。我堂堂七尺男兒,憑什麼低頭哈腰地受他們的管束,受他們歧視侮辱?你見到那些人就得低著頭,好像自己犯了錯誤一樣,永遠他們是對的,他們就是放個屁也是香的,這種感覺太讓人難受了。這也是我逃出那個鬼地方,參加游擊隊的主要原因。”
梁紅英听了之後,對黃大叔的這份情懷極其贊賞。第一,他對程阿姨的感情挺深厚,從他的悲傷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這麼多年好像他也沒找別的女人。第二,他對這群侵略者不卑躬屈膝,有自己的氣節,也很讓梁紅英感動。從這一點上來看,黃大叔就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雖然誰都難免會有些小瑕疵,但是大節上是過得去的。
梁紅英點點頭贊許地說道︰“大叔,你做的對,我們中國人就應該如此,不能卑躬屈膝在別人的鼻子底下做奴才,看著別人的臉色行事。我們能有多大力氣就出多大力氣,對他們奮起反抗,有什麼了不起的,就仗著幾桿破槍。咱們以後不僅要造出比他們更強的槍,更強的炮,以後還要壓他們一頭,讓他們也知道泱泱大國的厲害。”
兩個人這就算說到志同道合之處了,彼此都很敬佩。梁紅英也不忘最關鍵的一句︰“大叔,還有一事,雖然程阿姨不在了,但我還是想問問,當初她提到過沒有,五太太之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句話問出來之後,黃大叔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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