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取之地。
鋼鐵的遺骸在火中扭曲著發出哀鳴。
濃煙在高天織成遮天蔽日的暗紗。
數百米高的金屬骨架相互傾軋,焦黑的鋼梁如垂死巨人般蜷曲。
兩道身影穿過燃燒的鋼鐵荊棘叢。
戴搞怪狗面具的身影突然駐足,順勢按住同行者單薄的肩膀。
“狗哥?”
右眼覆著渾濁白翳的少年疑惑的看向狗面具,發現他正仰頭望天。
少年尋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籠罩天際的煙霾正被一道道華美的金色流光刺破。
一輛又一輛空軌列車正撕開籠罩在天空的暗紗,沖向沒有邊際的高天之上。
鎏金的車輪碾過虛無的空氣,每轉一圈都濺起星屑般的輝光,無數細小的光斑在兩側飄舞,在焦土上空連綴成轉瞬即逝的金色洪流。
少年那只好眼倒映著金色軌跡,像清澈的湖面突然墜入熔化的黃金。
恰在此時,身後一座燃燒的鋼鐵骨架轟然坍塌。
而視線中的光之列車,已駛向火焰照不到的遠方。
“那就是空軌列車嗎...接通世界和文明,新世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我還從來沒坐過......”小滿仰望著,眼中滿是憧憬。
狗面具嗤笑一聲,“只要買車票,誰都能坐,沒什麼好稀奇的。”
他懶洋洋地揮了揮手,“空軌列車的真正的厲害之處,在于只要有航道,哪都能通,‘列車’並非科技,而是一種‘連通的概念’,沒有它,就沒有完整的新世。”
他頓了頓,忽然抬頭,目光穿透翻涌的濃煙,直刺向高天。
那雙藏在面具後的眼楮驟然閃過一道血腥的寒芒,撕裂雲層,窺見更遙遠的真相。
——在那里,一道巨大的圓盤正籠罩著進取之地的上空,繁復的矩陣在圓盤下方緩緩成形,光文流轉間,似有無形的力量在匯聚。
“對聯邦天才們的考核已經結束...這是又要做什麼?”
狗面具低聲喃喃,聲音里透著一絲疑惑。
“原來如此...這是在借用天才們的氣運加固‘天空’?一步棋,帶來至少三種收益,不愧是神諭議會的決定。”
他收回視線,語氣忽然變得急促,“我們該撤了,鎮守軍馬上要開始大清洗這片區域了,再不走,撞上了被順手宰了都沒地方說理去。”
小滿攥緊了拳頭,神色有些不甘,“可是...還沒找到爸爸......”
狗面具微微皺眉,聲音中有著明顯的不耐煩,“回去再問‘真理’吧,雖然 不一定搭理你。”
他環顧四周,焦躁地抓了抓後頸,“這地方...飄著一股很熟悉的氣味,吸一口就讓我渾身難受。”
突然。
一道醇厚卻又黏膩的嗓音在狗面具耳邊響起。
“小狗,真是意外的重逢啊。”
狗面具渾身一僵,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釘在原地。
他緩緩、緩緩地轉過頭——
身後,一道修長的身影正佇立。
那人一身暗紅禮服,衣擺如血,在熱風中飄動。
手指蒼白修長,指甲卻呈現出病態的灰紫色,腐朽和優雅的氣質在他身上一同展現。
黑色瞳孔盯著面具狗,平靜而又危險。
他面露微笑,尖牙在唇間若隱若現。
狗面具的喉嚨滾動了一下,聲音干澀。
“...社長?”他艱難地擠出兩個字,“您...怎麼在這?”
猩紅的身影低笑一聲,“小狗,我的味道有那麼難聞嗎?吸一口就令你渾身難受?”
狗面具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面具下的冷汗順著下巴滴落。
“不不不,我說的當然不是社長您。”他聲音發緊,“是這里鋼鐵融化的味道,太過于刺鼻...”
不理會狗面具,那雙深邃的瞳孔轉向了小滿。
少年此刻臉色蒼白如紙,單薄的身軀在熱浪中微微發抖。
狗哥稱呼的‘社長’,來者的身份已經很明顯。
各種故事中。
他是行走的天災,所過之處必生禍亂。
是活體禁忌,就連神明都要對他退避三舍。
是黑暗一面的代表,看到他的人,幾乎沒人能活下來。
“這小孩是誰?”社長的聲音帶著玩味。
“故人之子。”狗面具的聲線繃得發顫,“帶他來這里找他爸。”
“故人之子?”社長的獠牙在火光中閃過寒芒。
像是看穿了什麼,他蒼白的手指輕輕抬起。
小滿突然瞪大眼楮,皮膚下的血管詭異地蠕動起來,身體像充氣般膨脹,毛孔滲出細密的血珠,下一秒就會像熟透的果實般炸開。
狗面具的嘴角抽搐著,大腦瘋狂運轉,全力思考自己該怎麼活下去。
他此刻哪還有心思去管小滿的死活,他能和這小鬼走在一起,只是基于【真理】為中介的交易。
就在這時。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某種壓迫感碾過廢墟,連燃燒的暗紅火焰都為之凝固。
一艘直徑五百多米的活體戰艦撕開灰雲,漆黑的結晶簇在其表面猙獰生長。
艦體上,炮管無聲地延伸,紫黑色的能量在管口匯聚成刺目的光球。
光束貫穿天地的剎那,社長只是優雅地抬起手掌。
毀滅性的能量洪流在他掌心分流,化作漫天飄散的光羽。
爆炸的余波中,只有禮服被狂風吹的獵獵作響,連發絲都未曾凌亂。
當爆炸的余波終于平息,方圓千米已化作深達百米的巨坑。
熔化的岩層在坑底泛著暗紅微光,如同地獄張開的巨口。
唯有社長站立的位置完好無損,一根高度達到百米,直徑不足兩米的石柱孤懸在中央。
“有趣...”
社長收回手,向身後看去,原本即將爆體而亡的少年已然消失無蹤。
他抬頭。
“機械污染體?這可不像是【真理】能獨自搗鼓出來的玩意。”
他陰森森的笑著,“熟悉的腐朽味道...是【涅】嗎?”
一滴鮮血在蒼白的指尖凝聚。
社長輕輕彈指,血珠化作貫穿天地的紅線,穿透戰艦。
空間坍縮成奇點,連帶著周圍的戰艦一起扭曲消失。
“新神。”
他看向某個方向,“于人類的角度來說,你欠我一個人情,我會來取的。”
最後看了眼滿地狼藉,他拎起狗面具的後頸。
兩人的身影如鉛筆畫一般被擦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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