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大巴在聖堂大學正門前緩緩降落。
引擎掀起的氣流卷起幾片枯死的落葉。
方白跟隨人流走下車廂,踩在熟悉的石磚地面上,看向面前輝煌的學校大門,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伊萊恩!”
他朝前方那個銀發背影喊了一聲。
出乎意料的是,听到方白的呼喊,那背影反而加快了腳步。
方白皺眉看著對方近乎逃走的背影。
從考核結束後,伊來恩就在故意躲著他。
搞什麼...
打了個哈欠,方白決定暫時擱置這個疑問。
他現在只想把自己扔到床上好好睡一覺。
莉絲導師說,明天上午會在班里統計實戰收獲和考核評級,下午正式放寒假。
周圍學生三三兩兩走過,興奮的交談聲飄進耳朵。
“這次實戰考核太值了!”
祝映川手舞足蹈,沖旁邊的韓啟說道,“等拿到學分,我要升級全身的裝備。”
他身旁的韓啟卻愁眉苦臉,“我和卓高遠組隊了...考核評級肯定高不了...”
似想到了什麼,他有興奮的笑了笑,“不過,我在廢墟里摸到個好東西,也能換不少學分,天才班的福利,總算被我享受到了。”
“你們都賺了?”旁邊一位微胖的少年嘆氣說道,“我連第一個安全區都沒到就被污染體包圍了...”
方白默默的瞅了一眼。
是房錦兒。
方白記得他有個非常厲害的天賦「痛苦摹寫」。
他的實力不算差,至少比韓啟強的多。
應該是運氣問題。
主院食堂。
方白狼吞虎咽的消滅桌子上的食物,持續了十幾天的饑餓感總算是消失了。
暮色漸濃時,方白正好走到宿舍樓下。
他的自行車依舊鎖在車棚角落,座墊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灰。
方白用袖子仔細擦淨坐墊。
如果不是因為太累了,他真想坐上去騎兩圈。
宿舍。
當身後的背包和裝備重重落地時,方白直接躺在床上。
他把臉埋進枕頭里,任由疲憊如潮水般漫過全身。
終于...回來了。
方白仰臥在床,關燈後,目光依舊盯著天花板,似要洞穿那些看不見的真相脈絡。
月光從窗縫滲入,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如同他此刻支離破碎的思緒。
就結果來說,真理正教成立了。
卻沒通過他體內的機械之心。
立教之前,他是核心和關鍵。
立教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從他身上挪開了。
他一路上仔細思索過。
機械之心是真理匯聚信仰的神器。
是連接假想和現實的通道。
沒有機械之心,真理就不可能觸踫現實。
他拿著這麼重要的東西,可偏偏,這個過程中,他卻沒有發揮作用。
答案或許已經很明顯了。
他體內的機械之心,有問題
是真理拋出來迷惑眾勢力的。
甚至連‘書’都騙了過去。
但最終,第一眷屬依舊是聯邦。
這應該是不得已的選擇,真理只有選了聯邦, 才能真正坐穩‘神’這個位置。
方白早就應該懷疑的,他漏了很多細節。
在進取之地,他除了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外,並沒有感受到所謂的信仰是什麼東西。
能看到那些升華者的影子,和心髒並沒有直接關系,是因為他的天賦。
如果機械之心真的是匯聚信仰的容器和媒介,他不可能不和信仰接觸。
這是極其致命的漏洞。
倒也不能怪他,他對于正教、信仰,這些知識知道的很少,幾乎是一個小白。
缺乏的信息太多,他沒辦法去作出判斷。
總而言之,他又被利用了。
雖然有些不爽,但真理給了實質性的好處。
首先是天賦開發和使用的方法,其次是讓他在聯邦許多強者眼中刷了一波存在,最後真理還往他腦海中塞了一個高階的知識,由于太過于深奧方白還沒時間梳理。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那些錯綜復雜的關系且不說,他的心髒如果不是機械之心,會是什麼?
只是一顆單純的機械心髒?會不會有使用期限?
之後有必要找人檢查一下,這是關乎小命的事情。
迷迷糊糊間,方白又想到正教的事情。
有關正教的事情也很迷惑。
十二終末正教。
每一個正教都有教堂和神明的,也都有信徒。
天啟市本就有真理教堂,也有對應的神官。
為什麼還要再次立教?
是因為神明不同?
在進取之地立教的真理正教和天啟市原有的真理正教是什麼關系?
難道有兩個【真理】?
或許是因為太累了,方白的思緒逐漸昏沉。
半夢半醒之間,方白的呼吸逐漸沉重。
一朵奇異的花從他虛無的呼吸間生長而出。
四片花瓣縴薄如蟬翼,邊緣泛著微光,從花心向外,銀白漸染成深邃的藍紫。
花瓣表面流淌著細密的銀色紋路,花蕊簇擁著金色的光點,微微顫動。
真理之花。
方白睜開眼,盯著真理之花。
花瓣舒展的剎那,世界驟然翻轉。
他懸立于天啟城上空。
高樓的尖頂深深刺入下方的虛無,街道交錯著在他頭頂蜿蜒,建築的燈光明明滅滅,如同城市的呼吸。
方白緩緩轉身。
正如他所想,薇拉就在那里。
不過,此刻的薇拉不再是神職者的裝束,而是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金色長發垂落在白皙的肩頭,發絲間纏繞著細碎的光點,像是散落的塵星。
她只穿著一件近乎透明的長裙,輕若無物,裙擺隨著整座城市的呼吸而飄動,如霧氣般朦朧。
方白望著她,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曾經被囚禁在牢籠中的鳥兒,如今站在了世界的中央。
自由、耀眼,仿佛過往的一切,都已被她輕輕拂去,不留痕跡。
“方白。”她呼喊,聲音很輕。
方白望著她,嘴角揚起一抹真誠的笑意,眼底卻藏著更深的東西。
“恭喜你,薇拉。”
薇拉搖了搖頭,金色的發絲在虛無的風中微微浮動。
“不需要恭喜我。”
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又像壓抑著什麼。
“就像我們曾經討論的那樣,我從一個盒子里走出來,又走進了另一個盒子。”
“其實,對于我來說,什麼都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