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快速流逝。
暮色逐漸如墨般在天際暈染開來。
廢墟間跳動的暗紅火焰,成了黑暗中為數不多的光源。
黑夜里,偶爾閃過幾顆猩紅的星子,是游蕩的污染體在夜色中窺視。
方白仰面仰躺在天台上。
他已經持續監視八個小時。
別說是學員,這附近就連路過的污染怪物都很少。
某一刻。
他突然支起身子,盤腿進入冥想。
精神力的細流緩緩從閥槽中流出,補充空了一半的回路。
半小時後,他長舒一口氣,又倒回冰冷的地面。
深夜的寒意被校服阻擋在外。
方白眼皮越來越沉,最終還是抵擋不住睡意的侵襲。
在這棟半毀的建築內部,安全程度雖然比不上安全區,但至少不會有游蕩的污染突然路過。
正常來說,這個距離下回到安全區休息才是最佳選擇。
但方白總感覺,這處天台格外的安全。
或許是因為氣味。
這附近,沒有任何腥臭的味道。
這麼干淨的空氣,哪怕是安全區里都沒有。
沒多久,旁邊負責監視的偵察蟻眼中的微弱紅光漸漸熄滅,代表方白已經斷開精神連接。
再看方白,他的呼吸已經變得深長而均勻,嘴角帶著一絲安然。
直到晨光如利劍刺破黑暗。
方白倏地睜開雙眼。
這一夜無夢的沉睡,令他的精力如同蓄滿的泉水般充盈。
他下意識地舒展身體,嘴角不自覺揚起一絲滿足的弧度。
“真是...難得的好覺...”
方白利落地翻身而起,在天台完成一圈巡視後,便再次仰面躺下,後腦勺枕著交叉的雙手。
隨著意念微動,偵察蟻眼中的紅光幽幽亮起。
剎那間,三幅截然不同的全景影像如畫卷般在腦海中同時鋪開。
沒多久。
偵查蟻的復眼中突然闖入一道身影。
那是個身著深藍色立領制服的少女,有銀線繡成的神秘紋路在衣襟間流轉。
與其他全副武裝的學員不同,她身上除了一根瓖嵌晶石的手杖外別無長物,輕盈得像是來郊游一般。
方白眼前一亮。
頓時明白,這是條大魚!
什麼都沒帶,大概率是有百寶袋一類的空間道具。
如果戰利品可以搶奪,百寶袋能不能搶?
方白在心中默默盤算。
他反轉身體,手指已經本能地撫上狙擊槍。
準星里,少女白皙的側臉和垂落的發絲都清晰可見。
似感知到了什麼,少女突然轉頭,目光如電看向方白所在方向。
雖然沒有明確發現威脅,但少女還是本能地加快了腳步。
“直覺這麼敏銳?”方白的手指在扳機上輕輕摩挲,“不愧是能第四天就摸到安全區的...”
殺意與猶豫在方白眼中交織。
這把狙擊槍是二階制式裝備,威能和一階裝備相比,完全是兩方天地。
人類的肉體脆弱無比。
偷襲情況下,方白有八成把握能一擊秒殺對方。
但萬一沒有所謂的學員保護機制...
對方就真的死了。
這是方白產生猶豫的原因。
下一秒。
方白的瞳孔驟然變紅,嘴角扯出一個猙獰的弧度。
他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閃過一些記憶片段。
被欺凌的日夜,瀕死的絕望。
情緒如火山般噴涌而出,全部灌注到這一槍之中。
槍膛內傳來惡魔般的低吟。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撕裂晨霧。
特制子彈旋轉出膛的瞬間,周圍空氣被扭曲成螺旋狀的波紋。
彈頭上蝕刻的暗紅色紋路在飛行中亮起,拖曳出猩紅的光軌,宛如死神的指尖劃破長空。
下方,少女的寒毛根根倒豎。
她的心髒突然漏跳一拍,後頸傳來針刺般的劇痛。
她幾乎是本能地仰頭望向那座殘破大樓。
危險!
極度危險!!!
死亡已至。
還不等她看清那道紅光,子彈已經親吻她的額頭。
“噗!”
頭顱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
紅白相間的腦漿噴濺在地面,幾縷發絲還黏在飛濺的骨片上。
無頭尸體保持著前傾的姿勢僵立片刻,才像斷線木偶般重重栽倒。
鮮血從動脈噴涌而出,在焦土上畫出妖艷的潑墨畫。
淡淡的煙霧在槍管上盤旋如蛇。
方白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中的血色漸漸褪去。
透過瞄準鏡,他看到遠處那具無頭尸體仍在抽搐。
“抱歉了,規矩就是這樣。”他低聲自語,聲音里帶著真誠的歉意。
確認四周安全後,他縱身躍下天台。
下落過程中,他的身體被淡青色能量場包裹,像一片落葉般輕盈地滑翔數百米。
腳尖觸地的瞬間,整個人已如離弦之箭沖向尸體所在。
血泊映出方白略顯稚嫩側臉。
他單膝跪在尸體旁,動作利落地取下那根瓖嵌幽藍晶石的手杖。
當他掰開少女尚且溫熱的手指取下身份證明時,內心突然升起一種莫名的罪惡感。
壓住其它多余的情緒,方白用手杖輕輕撥動尸體。
當發現那個小巧的布袋時,他的呼吸明顯滯了一瞬。
果然是百寶袋。
這有價無市的寶貝...真的...這麼輕易的被他拿到了嗎?
罪惡感如潮水般涌來,又感覺莫名的淒涼。
方白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這不是在廢墟中搜刮戰利品,而是在一個聯邦天才的尸體上翻找財物。
“這只是考核...”他低聲說服自己。
少女破碎的頭顱就在咫尺之遙,空洞的眼眶好似仍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確認沒有其它東西後,方白作出拉弓姿態。
一柄流光溢彩的水晶長弓在他掌間具現。
當他指尖觸踫弓弦的剎那,一支晶瑩剔透的箭矢自動成型。
“嗖——”
箭矢離弦,方白精準地抓住箭尾。
他如一片羽毛般被帶回天台,只留下那具逐漸冰冷的尸體,和一片漸漸干涸的血跡在原地。
這過于真實的場面,讓方白久久無法平息。
破碎的頭顱、噴濺的腦漿、仍在抽搐的肢體,每一個細節都很真實。
冷汗順著方白的太陽穴滑落,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炸開。
如果...根本沒有所謂的保護機制呢?
他是不是,真的殺死了一位聯邦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