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椒房殿的銅鶴燈映得紗帳泛起詭異紅光,張嫣盯著銅鏡里那抹刺眼的紅妝,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婚服上金線繡的並蒂蓮。十五歲的少女本該在母親魯元公主膝頭撒嬌,此刻卻要被送進舅舅的寢殿。
"皇後娘娘,吉時到了。"女官尖細的嗓音刺破死寂。張嫣被八名宮娥抬起,鳳冠上的東珠垂在眼前搖晃,晃得她想起三天前母親含淚為她梳妝的模樣。那時魯元公主握著她的手顫抖如篩糠︰"嫣兒別怪娘,這是太後的懿旨......"
長樂宮的鎏金大門在眼前緩緩洞開,漢惠帝劉盈蒼白的臉隱在燭光里。張嫣被攙扶著跨過火盆,刺鼻的硝煙嗆得她眼眶發酸。拜天地時,她听見身後傳來 的議論,那些宮女太監們壓低的聲音像毒蛇吐信︰"外甥女嫁給親舅舅,這算哪門子親事?還不是太後想親上加親......"
劉盈突然踉蹌了一下,酒氣撲面而來。張嫣這才發現他的眼楮通紅,握著她的手冷得像冰。當兩人被推進洞房,劉盈卻轉身靠在窗邊,望著月亮喃喃自語︰"阿嫣,你本該嫁個如意郎君......"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張嫣身上,她想起半年前的春日宴。那時她還是無憂無慮的稚子,在御花園追著蝴蝶跑,裙擺沾滿露水。劉盈看見她摔倒,笑著把她抱起來,用絲帕擦去她膝蓋的血跡︰"我們阿嫣要小心些。"
如今那溫柔的笑意早已被苦澀取代。張嫣听見劉盈的嘆息︰"太後要的是呂氏血脈的皇子,可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外甥女......"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紅綢上,像綻開的紅梅。
夜深人靜時,張嫣蜷縮在床榻角落,听著劉盈在榻邊的軟塌輾轉反側。更鼓聲聲,她想起太後呂雉那日召見時的場景。未央宮正殿里,呂雉端坐在鳳椅上,鳳目微眯︰"嫣兒,你是魯元的女兒,自然要為大漢江山考慮。你嫁與皇帝,生下皇子便是正統血脈,呂氏一門才能永保富貴。"
"可是外祖母......"張嫣話未說完,就被呂雉打斷︰"住口!哀家為你擇的是天下最好的姻緣!"案上的玉如意重重砸在青磚上,驚得張嫣渾身發抖。她終于明白,母親那日為何哭得肝腸寸斷——這樁婚事,從一開始就是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此後的日子如同被困在金絲籠里的鳥兒。椒房殿的紅牆越看越壓抑,張嫣每日清晨去向太後請安,總能在呂雉眼中看到審視的目光。後宮妃嬪們表面恭恭敬敬,背地里卻對這樁亂倫婚姻指指點點。唯有劉盈待她始終如昔,偶爾送來江南進貢的點心,或是親手畫的仕女圖。
"阿嫣,這是新貢的碧螺春。"劉盈將茶盞推到她面前,眼窩深陷得可怕。自從娶了張嫣,他越發沉溺酒色,試圖用醉生夢死逃避現實。張嫣望著他日益消瘦的身形,突然想起兒時騎在他脖子上看花燈的光景,淚水奪眶而出。
這樁畸形的婚姻維持了三年。公元前188年,劉盈在未央宮駕崩,年僅二十三歲。張嫣跪在靈前,看著白幡在風中翻飛,突然覺得這三年恍若大夢一場。她不過是呂氏家族穩固權勢的棋子,是大漢江山延續血脈的工具,唯獨不是被真心愛著的妻子。
劉盈死後,呂雉立劉盈與宮女所生之子劉恭為帝,張嫣被尊為皇太後,卻徹底成了深宮囚徒。她獨居北宮,每日與青燈古佛相伴,偶爾翻看劉盈留下的字畫,回憶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十七年後,呂雉去世,呂氏一族被誅滅。大臣們廢黜少帝,擁立代王劉恆為帝,史稱漢文帝。張嫣雖保住性命,卻依舊被幽禁在北宮。公元前163年,四十歲的張嫣在孤寂中離世。宮女為她淨身時才發現,這位一生尊貴的皇後,至死仍是處子之身。
長安城的百姓听聞噩耗,自發為她立廟祭祀,尊她為花神。或許在世人眼中,張嫣的一生是場悲劇,但唯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冰冷的金縷鳳冠下,藏著的是對親情與自由的渴望,是被權力碾碎的少女心事。當椒房殿的燭火熄滅,她終于掙脫了那道束縛一生的血色婚約,化作春日里翩躚的蝴蝶,飛向自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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