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霧還未散盡,街道的地面上還殘留著昨夜雨水的痕跡,淡淡的水汽在街巷里彌漫。
一只灰貓悄無聲息地躍上矮牆,一雙碧綠的眼珠子在朦朧的晨光之中幽幽閃爍,隱隱透露著不同尋常的靈性。
它那矯健又靈敏地在矮牆上一掠而過,飛快地在街巷里穿行流竄著,最後輕盈地落入了一棟復式建築的庭院當中。
灰貓小跑到門前端坐而下,對著緊閉的大門不知疲倦地高聲叫喚。
那叫聲出奇地持久尖銳,且具有穿透力。
卡維斯被那叫聲吵得伸手胡亂一抓,扯過被子蒙住了頭。
同樣酣睡的克羅爾被吵得嘟囔了幾聲,然後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搖搖晃晃地往被窩深處里頭鑽了鑽,以隔絕那惱人的怪叫,然後繼續一頭投入睡夢的懷抱之中。
不一會兒,門後傳來了不急不緩的腳步聲,然後門便“吱呀”一聲,推了開來。
是一身睡衣的艾維克。
他的視線淡然地落在了腳下的那一只灰貓上。
灰貓抖了抖耳朵。
突然,它那小巧的身形以驚人的速度扭曲、拉長……
轉眼之間,這一只灰貓便陡然變成了一個瘦高的男人。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灰色郵差制服,衣領下露出了暗紅色的內襯,胸口位置別著一個貓形剪影餃著信封的金屬徽章。
這正是魔法運輸局,“夜貓”的專屬徽章。
魔法運輸局,獨立于普通社會,是不為普通人所知的一類特殊機構,專門負責魔法界物品的流通與運輸。
一般而言,魔法協會對魔法運輸局輸送的物品實施一定管制,以防止高危魔法物品在魔法界內流通,產生潛在的隱患。
而魔法運輸局“夜貓”不屬于那些正規的魔法運輸局,魔法協會所設立規章制度,對夜貓並不具有約束力。
他們向來奉行“不問來源、不踫貨物、只負責運輸”的服務原則。
因此,夜貓成為了不少人進行地下黑色交易首選的秘密運輸途徑。
“請簽收。”
瘦高男人取出了一張泛黃的羊皮紙和一支烏木羽毛筆,遞給了艾維克。
艾維克十分熟練地在羊皮紙的落款處簽下了他和影翎總部那邊定下的一個密語。
隨著最後一筆落下,羊皮紙上泛起幽藍的熒光,符文流轉間,算是完成了簽收人的驗證核實。
那一名瘦高男子確認無誤,又拿出了一把魔杖和一個小巧布袋。
就在他準備施法取出貨物時,艾維克卻是轉身往屋里走去。
“貨放里面。”
瘦高男子沉默地跟上。
艾維克領著瘦高男子來到了出奇空蕩蕩的客廳,隨意伸手指了塊空地︰
“放這里就行。”
瘦高男子應了一聲,揮杖施法。
隨著十幾道流光從布袋里涌現,十二個黑色的裹尸袋整整齊齊地在這空無一物的客廳里排列開來。
“您的貨物已送達。”
瘦高男子向艾維克脫帽致禮,身形又十分神奇地急速縮小,重新變化成為一只灰貓,邁著靈巧的步子,悄然且快速地離開了這里。
當卡維斯睡醒洗漱完,從房間里出來後,看到的就是一排裹尸袋齊齊排開的滲人陰森景象。
卡維斯面上的神情並沒有任何驚訝之色。
魔器歌者的還魂曲需要進一步吞噬生靈血肉,才可以達到百分之百的完成度。
如果他可以趕在死劫前完成這一首還魂曲,這將是他的一個保命底牌!
之前他跟著艾維克參觀影翎的總部時,看到了影翎的研究部里目睹好幾具尸體——其中既有人類的,也有詭域生物的。
于是,他就萌生了一個想法︰
還魂曲的完成,艾維克的影翎或許可以添磚加瓦,出一份力!
他向艾維克提出這個想法時,艾維克問都沒問用途,直接同意,當場決定讓影翎成員每次執行任務時,增加一項收尸的工作,為卡維斯提供穩定的尸體來源。
也就艾維克這樣的怪爹,才會心大到連要尸體這種奇葩要求都會同意。
卡維斯蹲下身,拉開了一個裹尸袋。
一股異常腐臭的味道立刻沖了出來,里頭似乎還混合著刺鼻防腐藥水的味道。
而在裹尸袋里面躺著的,是一具蒼白浮腫的女性尸體,暗紫色的尸斑爬滿了她的皮膚。
卡維斯又立刻皺著眉頭,將拉鏈拉了回去,免得污染屋子里的空氣。
這些尸體得趕緊處理掉,喂給魔器歌者才行……
卡維斯手掌掌心朝下,懸空對準了一個裹尸袋。
一個深紫色心髒變魔術般從憑空出現,墜落到裹尸袋上。
卡維斯既沒興趣變性,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賭博一個魔器的良知,冒險讓魔器歌者寄生自己的心髒。
所以,理想且謹慎的辦法,就是直接讓歌者寄生到其中一具尸體上,再讓她通過附身的尸體吞噬其他的血肉。
不用卡維斯說什麼,那一枚深紫色心髒一聞到空氣中殘留的尸臭味,便自行在裹尸袋的表面腐蝕出一個洞口,並繼續那一具尸體的皮肉內部深入侵蝕。
片刻之後,那一具還被裹尸袋套著的尸體便猛地從地上坐起。
“嗤啦!”
無數血色發絲驟然刺破裹尸袋,將其撕成了碎片。
隨著一個血色長發的女子身影在裹尸袋里破繭而出,那些致命的血色發絲萬箭齊發般,齊射飛出,然後堪堪擦過卡維斯的頸側與身軀。
危險直覺正在腦中發出陣陣輕微的翁鳴,卡維斯卻是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然後有些嫌棄地伸手擋住鼻子,擋住那股撲面而來的腐尸惡臭。
歌者向卡維斯露出了一個嫵媚的笑容。
“你的膽子很大,可口的羔羊,居然真的就這麼把我給放出來了,還送給了我一具這麼美妙的皓月級尸體,難道……你就不怕我現在就對你出手嗎?”
她的血色發絲如蛇般在卡維斯的身側舞動著,將卡維斯圍困在一片危險的血色波濤之中。
“你大可以試試看,只要你付得起代價。”
卡維斯毫不畏懼地直視著歌者的眼楮,接著冷聲繼續道︰
“我警告你,大媽,我對你的信任和耐心有限。現在,立刻做你該做的事,然後滾回你該待的地方。”
歌者盯著卡維斯這從容不迫的樣子,像是在權衡某個念頭,一雙美眸微微眯起。
就在這時,一個小身影從卡維斯的房間里晃晃悠悠,一上一下地飄了出來。
是克羅爾。
她聞到家里多了不一般臭味,心里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就飛了出來,看看情況。
她睜著惺忪的雙眼,先是看了看有些眼熟的歌者,然後又看了看被無數血色發絲包圍,看似處境有些危險的卡維斯,然後語氣一點都不擔心地隨意道︰
“咦?卡維斯,這個怪女人怎麼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