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啟平不是小白,怎會不明白其中隱含的東西。
資本一貫做法,要麼大家一起賺錢。
可如果得不到.....那就毀掉。
再狠一點,信不信把你給搞進去。
利用刑事手段,干預商業競爭。
等關個一年半載出來,企業早黃了。
這種例子還少嗎?
2020年之前,那叫一個‘滴滴噠噠’,光明正大。
得益于信息的及時性,現在倒是好了很多。
但要想玩,其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點。
你得上面有人才行。
如果自家就有,那最好不過。
要是沒有,‘圍獵’這個詞了解一下。
所以啊!
有時候不能怪別人意志不堅定。
而是敵人太狡猾,給的太多了。
在思索了一下後,唐啟平隨即問道︰“鄒敏應該跟你說過。”
“在案發當時,馮偉倫還喊了一句‘要弄死刑宏志’。”
“你覺得,跟這個‘按摩app’,到底有沒有關聯?”
听到唐啟平問出這句話,金勝心里松了口氣。
終于把對方引導到這里了。
但眼下自己不能明著說。
得委婉一點。
組織了一眼語言後,隨即開口道︰“雖然不確定,但我個人是持懷疑態度的。”
“根據鄒敏的講述,還有時間點來計算。”
“馮偉倫涉嫌‘非公職人員受賄’,造成了弘陽公司連續兩個項目失敗,損失不小。”
“而刑宏志作為公司管理者,在發現這個情況之後,肯定會找他問責,並要求賠償。”
“否則就報治安處理。”
“馮偉倫如果不想進去,就得答應對方的條件。”
唐啟平此時聯想到,那兩筆一共500萬的轉賬。
估計就是賠償款。
又不是公對公,不需要打入公司賬戶。
這樣還能避稅。
金勝接著說道︰“所以,馮偉倫變得一無所有,走投無路。”
“除去他自身原因之外,刑宏志也算推了一把。”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他在案發當時,情緒崩潰之下,會喊出那句話了。”
唐啟平听完後,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結合所有已知證據,這就是真相。
金勝看不到電話那頭的情況,便繼續說了下去。
“另外在私下里,我還打听到一個消息。”
“其實‘按摩app’這個項目,人家最開始找的是‘利康資本’,也就是鄒敏所任職的公司。”
“時間為2023年的11月份。”
“經過綜合考量,鄒敏否決了這次融資。”
“但她....卻把這個,作為協議中約定的最後一個項目,交給了馮偉倫。”
“帶到弘陽公司後,由于兩個失敗的例子在前,便被擱置了。”
“誰知道在半年後,‘按摩app’突然傳出要赴港上市的消息。”
“刑宏志這才想起了當初那份項目書。”
“可人家早都已經完成了融資計劃,根本不需要新資金入場。”
“那怎麼辦呢?”
“于是便有了所謂的‘強j’案。”
“案子從偵查、進入審查起訴階段後,弘陽公司卻成功入股了‘按摩’公司。”
“3.2億的現金,11.8的份額。”
“正當他們歡呼雀躍的時候,卻迎來了反轉。”
“社會輿論、治安介入調查、真相浮出水面。”
“所謂的赴港‘上市’,便成了水中月、鏡中花。”
“唐隊,我所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金勝願意說這麼多,那也是有私心的。
先不提能不能給趙東民這邊制造麻煩。
就是自己去臨安,也得需要唐啟平的通融。
目前檢察署沒有正式批捕。
那案子還屬于刑偵管轄。
金勝要想看卷宗、跟鄒敏見面,都得主辦警官允許。
否則人家隨便找個理由都能卡死你。
沉默了幾秒鐘,唐啟平開口道︰“金律師,感謝配合,你說的這些,對我們工作很有幫助。”
“不客氣,應該的。”
“那好,我就不打擾你忙了。”
“唉...唐隊,先等等。”
“怎麼了?”
“是這樣的,我今天下午會到臨安,想跟您申請一下,去和鄒敏見個面。”
唐啟平沉吟道︰“正常提交申請吧!”
“到時候我來批一下。”
“她已經出院了,人在看守所。”
金勝連忙道︰“好的,謝謝唐隊。”
“.........”
掛斷電話後沒過多久,預約好的客戶來了。
雙方聊了兩個多小時,這才簽下委托協議。
一個換湯不換藥的‘賭博類’案子。
委托人在直播平台上賣那種‘熱門’卡片,什麼球星、卡通人物......
還分為ss、sss、sr、ssr之類的等級。
9塊9一包,里面有3張。
買的多送的多。
主播會幫忙代拆。
出現幾種特定卡片,則當場獎勵5—30包,給你白玩。
集齊特定的幾個ssr卡組合後,就會贈送實物、或者折現。
手機、筆記本電腦、平板,之類的數碼產品。
最貴的是一套全家桶,價值5萬塊。
需要集齊12張ssr的卡片。
東西倒都是真的。
同時,主播在賣的時候,還會使用快節奏的語速和手速展示。
搭配一套嫻熟的話術,來引導他人下單。
金勝還特意打開平台的app,上去看了一下。
現在還有不少在直播,套路都差不多。
但人家沒有利用實物、折現,來誘導消費。
金勝剛接的這案子,涉及銷售額300多萬,獲利128萬。
卡片雖然不值錢,但投流、平台渠道費....都需要付出成本。
甚至為了篤實交易性質,每個顧客買的卡片,都會通過快遞寄出去。
根據平台規則,不發貨的話,就能申請僅退款。
有點法律意識,但極其有限。
只要在過程中,利用特定卡片,獎勵530包的白玩,就具有一定誘導性質。
再加上用實物、折現,讓他人繼續加包拆卡,直至集齊獎勵所需。
妥妥的以小博大、賭博套利行為。
完全滿足了三個法定條件。
一︰付費投入。
二︰隨機玩法。卡片內容具有不確定性)
三︰可變現渠道。
‘開設賭場罪’無疑。
特別是這個獲利情況,正常來量刑,差不多在3年以內。
但金勝覺得有操作空間。
目前剛到審查起訴階段,得先閱個卷再考慮具體辯護策略。
.............
9月25號,星期三。
早上8點半,金勝洗漱完畢,便來了餐廳吃飯。
本來昨天中午就從魔都出發了。
奈何高速上有兩輛車出點小事故,被堵了兩個多小時。
到達臨安,都已經5點多了。
所以只能先休息一晚。
還是在上次住過的酒店,開了兩間房。
主打一個念舊。
紅燒牛肉面、兩個水煮蛋、一小碟涼拌木耳,一杯牛奶。
夠一上午的能量消耗了。
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金勝一邊吃著,一邊拿出手機。
現代人的通病。
吃飯、坐車、地鐵、走路.....只要有時間,都會拿著個手機看。
哪怕看看新聞、刷兩個短視頻也好。
張瀟瀟和王靜靜算是徹底玩瘋了。
看群里拍上來的照片,兩人已經從滇省殺到了青海。
昨晚還在湖邊露營,弄了個羊腿烤著吃。
日子真舒服。
金勝表示.....羨慕、嫉妒。
連王十二這個‘研究僧’,也發了好幾張流眼淚、流口水的表情包。
“對不起金律,我起晚了。”
差不多過了10分鐘左右,王宇豪快步走進餐廳。
頭發都還濕漉漉的。
金勝擺手道︰“沒事,不趕時間,你先去拿東西吃吧!”
“好.....”
昨天已經跟唐啟平報備過了。
等會直接去看守所就行。
“叮鈴鈴......”
金勝正慢悠悠的剝著雞蛋,一旁手機響了起來。
是東方明的電話。
“金勝,記錄不好拿,但情況已經幫你問出來了。”
“哦....是什麼?”
“馮偉倫在3個多月之前,確診了肺癌晚期。”
金勝眼神凝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道︰“好,我知道了,謝謝。”
東方明沉吟道︰“作為朋友,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
“人力有窮盡,力所不能及。”
“萬事多加小心。”
“.........”
掛斷電話後,金勝拿過一旁的牛奶,一飲而盡。
這個消息一出,很可能會推翻很多東西。
首當其沖的....就是鄒敏的口供。
金勝心里隱隱有了一個‘新猜想’。
既然她把一切都算計好了。
那肯定也能猜到,當自己看到那句話後,便一定會想辦法來見她吧!
“金律....”
這時候,王宇豪端著早餐回來了。
平復了一下思緒後,金勝抬起手掌往下壓了壓。
示意對方坐下說。
“我昨晚弄一份法律意見書,搞到快2點。”
“結果忘記上鬧鐘了。”
估計是看到金勝臉色難看,王宇豪還以為是自己的原因,連忙開口解釋了一下。
“沒事,我在想其它事情,你抓緊吃飯吧!”
“哦......”
見金勝這麼說,他也是松了口氣。
隨即便加快速度吃了起來。
..........
一個小時後,兩人驅車到達看守所。
向唐啟平確認過後,便安排登記、安檢、交出通訊器材。
很快,兩人被蜀黍帶到了一個會見室。
等了差不多20來分鐘,通往內部的鐵門才被打開。
在一個女管教的帶領下,鄒敏穿著‘統一制服’走了進來。
臉色、精神頭都不錯。
看到金勝的第一眼,還笑了一下。
“你來了.....”
“是啊!這應該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于慧跟你說了沒。”
“說了。”
“那你去查了嗎?”
“托人去過了,早上來之前收到了回復。”
“是不是感覺很驚訝。”
“還好。”
听著兩人這麼一問一答,王宇豪一頭霧水。
完全搞不清楚在打什麼‘啞謎’。
但也不敢打擾啊!
鄒敏輕笑一聲,繼續問道。
“那留給你的話呢?”
“也看到了。”
“驚訝嗎?”
“一開始,是有那麼一點點。”
“你此時應該有很多問題,或者說....疑惑。”
“確實。”
“那你問吧!這次沒有其他人,說話很方便,所以我不會再有所保留。”
金勝深深看了一眼對方。
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踫到這樣的委托人。
略微調整了一下後,金勝開始發問。
“你和馮偉倫是什麼關系?”
“他是我前男友,大二下半學期在一起,大四畢業之前分的手。”
“分手原因?”
“出軌被我發現。”
“強j你的事,是真的嗎?”
“假的,視頻是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有一次開房,他趁我睡著,偷拍的。”
“那他去復大找你,還跟你一個師兄打架的事?”
“這是真的,不過在我堅決不原諒的態度下,他沒有再追究。”
“之後呢?有沒有聯系,見面。”
“沒有。”
“三年前,你們再次相遇,他拿視頻威脅你的事,也是假的嘍?”
這個問題一出,鄒敏點頭道︰“對,是假的....”
“他雖然有點渣,但不會干這種事。”
金勝立即追問道︰“那你為什麼給他項目,難道是因為舊情難忘?”
“看到前男友落魄,好心扶他一把。”
鄒敏苦笑道︰“不是,我是因為要找他幫忙。”
金勝眉頭一皺,有些不解道︰“幫忙?”
鄒敏緩緩點頭道︰“對,就是幫忙。”
“因為在那天,我看到了一個令我終身難忘的面孔。”
此時的鄒敏,眼神中突然變得‘憤恨’。
“在我讀小學4年級的時候,母親生病去世了。”
“所以一直以來,都是我父親將我拉扯大。”
“可在我讀研究生的第二年,突然收到了一個噩耗。”
“我父親他......在值完夜班,騎電動車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
“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說到此處,鄒敏早已淚眼朦朧。
“節哀......”
听到金勝的話,鄒敏搖了搖頭,用手擦了一下眼淚。
“當時.....那個肇事司機,同樣也躺在病床上。”
“可他卻是喝醉酒,不省人事。”
“那張臉,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幾天後,交警隊出具了事故認定書。”
“對方全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