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靠在窗邊，拳頭握得發白。
甦建國親口承認了。
二十年前的血案，他是主謀之一。
那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烈火焚天，血流成河，父親臨死前絕望的眼神...
手機再次響起。
“天哥，還有一個消息。”李浩壓低聲音，“甦沐雪剛才從甦家老宅出來，現在正往你那邊趕。”
葉天眯起眼楮。她要做什麼？
半小時後，門鈴響了。
葉天緩緩走向門口，透過監控看到甦沐雪站在門外。她的臉色蒼白，眼眶紅腫，顯然剛哭過。
門打開，兩人四目相對。
空氣瞬間凝固。
“我能進去嗎？”甦沐雪聲音很輕，仿佛生怕嚇走什麼。
葉天側身讓開。甦沐雪走進客廳，看著奢華的裝飾，心情更加沉重。
這里的每一件擺設，都價值不菲。可比起她要說的話，這些都顯得微不足道。
“你父親告訴你了。”葉天的聲音毫無溫度。
甦沐雪身體一顫，點了點頭。
“我來...是想和你談談。”她轉過身，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關于當年的事。”
“還有什麼好談的？”葉天走到沙發前坐下，“血債血償，天經地義。”
甦沐雪咬緊下唇。他果然不會輕易放下。
“葉天，我知道這听起來很荒謬，但是...”她深吸一口氣，“你能不能不報仇？”
話音落下，葉天猛地抬頭。
眼中的殺意讓甦沐雪瞬間後退一步。
“你說什麼？”葉天一字一句地問道。
甦沐雪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我說，你能不能放下仇恨？我爸他...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葉天站起身，步步逼近，“他們滅我滿門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父母的苦衷？”
甦沐雪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抵住牆壁。
“那時候你才幾歲？你什麼都不懂！”她急切地解釋，“二十年過去了，仇恨應該放下了。”
“放下？”葉天伸出手，按在牆上，將甦沐雪困在身前，“如果死的是你父親，你能放下嗎？”
甦沐雪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不能。如果有人殺了她父親，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可是...
“葉天，我求你了。”她的眼淚再次涌出，“不要殺我爸爸，好嗎？”
看著她哭泣的模樣，葉天心中涌起一陣煩躁。
他退開幾步，轉過身去。
“你覺得我會因為你的眼淚就放棄報仇？”
“不是眼淚...”甦沐雪擦掉臉上的淚珠，聲音顫抖但很堅定，“是因為我願意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
葉天猛地轉身。
“你說什麼？”
“我說，如果你一定要報仇，就殺了我。”甦沐雪直視著他的眼楮，“放過我爸爸。”
葉天的瞳孔瞬間收縮。
這個女人...瘋了嗎？
“你以為我不敢？”他走上前去，掐住甦沐雪的脖子。
甦沐雪沒有反抗，任由他的手越收越緊。
“你殺了我...我爸爸就欠你一條命。”她艱難地開口，“這樣...你們就扯平了。”
葉天看著她逐漸蒼白的臉色，手卻怎麼也用不上力。
該死的！
他松開手，甦沐雪立刻大口喘息。
“為什麼？”葉天緊盯著她，“為什麼要為他去死？”
“因為他是我爸爸。”甦沐雪揉著脖子，聲音嘶啞，“就像你要為你爸爸報仇一樣。”
葉天沉默了。
這個答案，他無法反駁。
客廳里安靜得可怕，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良久，葉天開口︰“你覺得一條命就能抵消當年的血海深仇？”
“不能。”甦沐雪搖頭，“但這是我能做的全部。”
她走到葉天面前，伸出手想要觸踫他的臉龐，卻在半空中停住。
“葉天，我知道我很自私。明明是我家欠了你，我卻要求你放下仇恨。”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失去我爸爸。”
葉天看著她顫抖的手，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女人總是能輕易撼動他的內心。
“我需要時間考慮。”他別過臉去，“你回去吧。”
甦沐雪點點頭，轉身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邊時，她忽然停下腳步。
“葉天。”
“嗯？”
“如果...如果你最終還是決定報仇，能不能先告訴我一聲？”她沒有回頭，“我想在最後見他一面。”
門關上了，客廳重歸寂靜。
葉天坐回沙發，雙手抱頭。
甦沐雪的話在腦海中反復回響。她願意用命換命，就像當年他父親願意為了保護家族而死一樣。
血脈親情，確實是這世上最難割舍的東西。
可是父親的仇怎麼辦？
難道真的要因為一個女人就放棄復仇？
葉天閉上眼楮，腦海中浮現出父親臨死前的模樣。
那雙眼楮里沒有恐懼，只有不甘和憤怒。
“天兒...一定要為爸爸報仇...”
這是父親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葉天猛地睜開眼楮，眼中重新燃起殺意。
不行，他不能因為一時心軟就背叛父親的遺願。
血債血償，這是鐵律！
他拿起手機，撥通李浩的號碼。
“天哥？”
“明天開始行動。”葉天的聲音冰冷得可怕，“先從甦建國開始。”
“收到！”李浩顯然有些興奮，“需要做得隱蔽一點嗎？”
“不用。”葉天眼中閃過一絲殘忍，“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葉家的血債，必須要還！”
掛斷電話後，葉天走到窗邊。
夜色中的京都依然燈火輝煌，但明天過後，這里將會變成血海。
甦沐雪，對不起了。
與此同時，甦家老宅內。
甦建國正在書房中來回踱步，神色焦慮。
管家推門而入︰“老爺，大小姐回來了。”
“讓她進來。”
甦沐雪走進書房，臉上還帶著淚痕。
“怎麼樣？”甦建國急切地問道，“他答應了嗎？”
甦沐雪搖了搖頭。
甦建國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冷笑一聲，“那小子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不可能听你的勸。”
“爸，再給我點時間...”
“沒有時間了！”甦建國打斷她的話，“我已經得到消息，葉家的人手今晚就會到達京都。他們要對我們動手了！”
甦沐雪臉色一白。
這麼快？
“所以，我必須先下手為強。”甦建國走到保險櫃前，取出一把手槍，“既然你勸不動他，那就只能用這種方式解決了。”
“不要！”甦沐雪沖上前去，抱住父親的胳膊，“爸，你不能殺他！”
“為什麼不能？”甦建國甩開女兒，“他要殺我，難道我還要束手就擒？”
“因為我愛他！”甦沐雪大喊出聲，“我愛葉天！”
甦建國愣住了。
這是女兒第一次當著他的面說出這三個字。
“沐雪...”
“爸，我求你了。”甦沐雪跪了下來，“不要殺他，好嗎？如果你一定要殺人，就殺了我吧。”
甦建國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兒，心如刀絞。
“傻孩子，你怎麼能為了一個仇人說出這種話？”
“他不是仇人，他是我的未婚夫，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甦沐雪眼中滿含淚水，“爸，你還記得媽媽臨死前對你說過什麼嗎？”
甦建國身體一震。
二十年前，妻子臨終時握著他的手說︰“建國，如果沐雪將來遇到真愛，一定要成全她，不要讓她像我一樣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爸，我真的愛他。”甦沐雪哭得梨花帶雨，“就算他要殺你，我也愛他。”
甦建國緩緩放下手槍，苦笑一聲。
“你這丫頭...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他扶起女兒，眼中滿是無奈。
“那你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他要殺我，你讓我坐以待斃？”
甦沐雪咬了咬唇︰“我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我們逃。”甦沐雪認真地說道，“離開京都，去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
甦建國搖頭︰“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而且你覺得我會丟下甦家的基業逃跑？”
“那你還有更好的選擇嗎？”甦沐雪反問，“要麼逃，要麼死，你選哪個？”
甦建國沉默了。
確實，除了這兩個選擇，他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
葉家的實力他很清楚，正面對抗無異于螳臂當車。
“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他最終說道。
甦沐雪點點頭，轉身離開書房。
走出老宅，她仰頭看著漫天星辰。
明天，一切都會有答案。
無論結果如何，她都已經盡力了。深夜十一點，葉天從甦家老宅出來後，並沒有立即回到葉家。他獨自走在京都的街頭，夜風吹過，帶著初秋的寒意。
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剛才與甦沐雪的對話。她的眼淚，她的哀求，還有那句“我也是受害者”，像針一樣扎在他心里。
葉天停下腳步，看著路邊的老槐樹。二十年前，他的父親死在這條路上。二十年後，他站在同樣的地方，卻開始質疑自己的復仇信念。
手機響起，是李浩的來電。
“天哥，你在哪？”李浩的聲音有些急促，“家里來了客人。”
“什麼客人？”
“葉家的三長老，還有幾個族人。他們說有急事要見你。”
葉天眉頭一皺︰“我馬上回去。”
掛斷電話，葉天快步向葉家走去。直覺告訴他，今晚會有大事發生。
回到葉家別墅，葉天看到客廳里坐著幾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中年男子。為首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正是葉家三長老葉震天。
“天少爺回來了。”葉震天站起身，臉色凝重。
葉天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三長老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葉震天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揮了揮手。其他族人立即退出客廳，只留下他和葉天兩人。
“天少爺，有些事情，老夫必須告訴您。”葉震天的聲音很低，“關于您父親的死。”
葉天身體一震。
“您父親當年的死，並非意外車禍。”葉震天緩緩開口，“而是被人暗殺。”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葉天的拳頭瞬間握緊。
“您知道凶手是誰嗎？”
葉震天看了他一眼︰“甦建國。”
果然！
葉天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但並沒有感到意外。
“還有別的嗎？”
“還有......”葉震天猶豫了一下，“還有您的母親。”
什麼？
葉天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
“您說什麼？”
“您的母親趙雅蘭，也參與了這件事。”葉震天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如重錘敲在葉天心上，“她是甦建國的內應。”
葉天腦袋嗡的一聲。
不可能！
母親找了他二十年，怎麼可能是殺父仇人的同伙？
“您確定？”葉天的聲音有些顫抖。
葉震天從懷中取出一個錄音筆，放在茶幾上。
“這是二十年前的錄音，您听听就明白了。”
錄音筆里傳出兩個人的對話聲。
一個是甦建國的聲音︰“雅蘭，計劃必須今晚執行。葉南風太危險了，不能再留他。”
另一個女聲赫然是趙雅蘭︰“我知道，車子已經安排好了。只要他按照平時的路線回家，就會在老槐樹那里出車禍。”
“事後你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繼續留在葉家。等時機成熟，我們就可以...”
錄音到這里戛然而止。
葉天臉色慘白。
這個女人，竟然真的背叛了父親！
“為什麼？”葉天的聲音嘶啞，“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葉震天嘆了口氣︰“因為她從來不是真心愛您父親的。她接近葉南風，目的就是為了獲得葉家的財產和地位。”
“那我呢？”葉天苦笑，“她對我的感情也是假的？”
“這個......”葉震天沉默了一下，“據我觀察，她對您的感情應該是真的。畢竟您是她的親生兒子。”
葉天閉上眼楮。
親生兒子？
呵，真是諷刺。
“三長老，您今晚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做什麼？”
葉震天正色道︰“甦建國今晚會有行動。我們得到消息，他準備先下手為強，除掉您。”
葉天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
“他在哪里？”
“甦家老宅。”葉震天站起身，“天少爺，是時候為您父親報仇了。”
葉天也站了起來。
“那趙雅蘭呢？”
葉震天看了他一眼︰“她現在在葉家老宅，被我們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