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老皇帝將甦旭宣入御書房，語氣帶著幾分關切“旭兒，朕對皇家子嗣之事向來重視，你與太子妃成婚已久，子嗣更是重中之重，若黛玉當真有孕，理應請太醫診脈確認，也好讓朕安心。”
老皇帝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說道“畢竟，流言蜚語，三人成虎，無風也要起浪，徐貴妃也是出于好意，怕你的媳婦兒受了委屈。”
甦旭听聞此言，心中明白老皇帝的顧慮，略作思索，便答應了下來，
老皇帝見他如此輕易應允，反倒有些詫異，眼神中閃過一絲探究，甦旭察覺到老皇帝的異樣，不慌不忙地解釋道
“父皇，兒臣也正有此意，只是黛玉身子嬌弱，尋常太醫診脈，兒臣總是不放心，不如多請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太醫一同會診，如此一來，既能確保萬無一失，也能堵住那些閑言碎語，豈不兩全其美？”
就在這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暗流涌動，診脈當日，朝堂之上早已是暗潮洶涌，山子野秘密派遣心腹，四處打探徐貴妃的口風，務必確認林黛玉是否真的滑胎，他如同蟄伏的毒蛇，只等一個契機，便要露出獠牙，發動蓄謀已久的政變，將太子甦旭打成謀逆反賊，從而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診脈當日，東宮內院早早便布置妥當，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到令人窒息的氣息。幾位老太醫魚貫而入，面上雖是恭敬，眼神卻藏不住探究與謹慎，林黛玉端坐于紗帳之後，素白的手指輕攥衣角，指節泛青。
“娘娘，請伸出手腕。”為首的老太醫低聲請示，語氣中透著小心翼翼。
林黛玉微微頷首，緩緩探出手，紗帳輕晃，她面上平靜如水，心底卻翻涌著滔天巨浪。
太醫們輪流診脈，個個神色莫測，彼此交換眼色，卻無人敢先開口。林黛玉瞥見這情景，心底冷笑，哼，這些老狐狸，怕是早就被各方勢力收買，想看她笑話呢！
與此同時，甦旭立于殿外，雙手背在身後，掌心早已汗濕。他面上掛著溫和笑意，目光卻死死盯著殿門，每一絲細微聲響都讓他心弦緊繃。
父皇啊父皇，你真信黛玉有孕，還是借機試探我？他在心底自問，嘴角微微抽動，掩飾不住一抹苦澀。
殿內，太醫們終于退下，相互低語幾句，隨後為首者恭敬稟報“娘娘脈象平穩，確有喜脈，恭喜殿下，恭喜娘娘！”這話雖輕，卻如驚雷炸響。
林黛玉聞言，懸著的心稍稍落地，面上卻不動聲色，只低低嗯了一聲。紗帳後，她手指悄然松開，指甲已在掌心掐出深深紅痕。
甦旭聞訊，立時推門而入，笑聲朗朗，仿若真心喜悅“好！好極了！多謝諸位太醫！”他大步走向紗帳，掀開一角，目光落在林黛玉面上，藏著旁人讀不懂的復雜情緒。
可這喜訊傳到徐貴妃耳中，卻如利刃刺心。她猛地摔碎手中茶盞，碎片四濺，宮女們嚇得瑟瑟發抖。“喜脈？哈哈，真是好一出戲！”她咬牙切齒，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恨不得立時沖去東宮，將那林黛玉撕個粉碎。
偏殿內，山子野得到密報，眉頭緊鎖，嘴角卻扯出一抹陰冷笑意。喜脈？哼，管你真假，這可是天賜良機！他轉頭低
東宮內，甦旭與林黛玉對坐無言，氣氛凝重到幾乎能滴出水來。林黛玉忽而輕笑，嗓音低啞“殿下，徐貴妃怕是要氣炸了，可山子野那頭，才是真狼呢！”
甦旭聞言，眉心一跳，壓低聲音“你早有準備？”他盯著她，試圖從她眼中窺探一絲端倪，可她卻垂眸，長睫遮住一切情緒。
“殿下只管看戲便是。”林黛玉輕描淡寫，起身理了理衣袖，步子輕盈卻透著冷意。甦旭望著她的背影，心底一緊，總覺得她藏了什麼天大秘密。
殿外，風起雲涌，暗流如刀，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誰也不知這喜脈之說，真相究竟如何。唯有林黛玉，步步為營，棋盤在她掌心，已悄然鋪開。
林黛玉獨坐軟榻，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眼神飄忽不定。
“紫鵑，”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那幾位太醫，可都"喂飽"了？”
紫鵑躬身答道“回主子，奴婢按您的吩咐，在每個太醫的藥箱里都放了銀票，不多不少，夠他們閉嘴的。”
林黛玉聞言，唇角微微上揚，眼底閃過一絲冷意“甚好。”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記住，此事不可聲張。”
徐貴妃猛地灌下一杯涼茶，胸口劇烈起伏，茶盞踫撞發出清脆聲響。
“喜脈！”她猛地拍案而起，眼中布滿血絲，“她林黛玉是什麼貨色，也配？！”
貼身宮女跪在一旁，瑟瑟發抖，不敢接話。徐貴妃來回踱步，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停在宮女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去，把那個老東西叫來！”
老皇帝端坐龍椅，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目光落在甦旭身上，帶著幾分審視。
“旭兒，”老皇帝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朕方才想了想，此事，或許還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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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旭神色不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父皇聖明，兒臣也覺著，此事太過巧合了些。”他頓了頓，語氣多了幾分意味深長，“不過，既然太醫們都已確診，想來也不會有錯。”
甦旭負手而立，目光掃過殿內眾人，最終落在林黛玉身上。
“黛玉，”他走到她面前，壓低聲音，“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林黛玉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殿下莫急，好戲，還在後頭呢。”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您只需靜觀其變，適時添柴加火便是。”
一位身形佝僂的老者快步走進殿內，對著徐貴妃深深一拜。
“老臣參見貴妃娘娘。”
徐貴妃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別整這些虛的。”她湊近老者，聲音壓得極低，“本宮問你，那林黛玉的喜脈，究竟是真是假？”
老者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干咳一聲“回娘娘，此事……不好說啊。”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脈象確是喜脈無疑，只是……”
山子野負手站在廊下，望著遠處的天空，眼中閃爍著陰狠的光芒。
“喜脈原來有假……”他喃喃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收緊，“真是天助我也！”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心腹，“立刻安排人手，密切監視東宮的一舉一動，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向我稟報！”
山子野府邸的暗室里，燭火跳動，映得他側臉輪廓分明，陰冷如鐵。
“大人，都安排下去了。”心腹躬身回稟，聲音壓得極低，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死寂。
山子野沒有回頭，指腹摩挲著一枚冰冷的玉扳指。
“光監視不夠。”他開口，聲音平直，不帶一絲溫度，“本官要的，是把火燒起來，燒得東宮那位太子妃，無處可藏。”
他緩緩轉身，眼中是算計得逞的精光。
“去，找幾個嘴碎的宮人，就說……南疆進貢了一味奇藥，名為‘驗胎草’，孕婦聞之安神，若非孕身，聞之則會頭暈嘔吐，立竿見影。”
心腹一怔，隨即領會，臉上露出陰險的笑“大人英明！這藥……是真是假？”
山子野冷笑一聲“是真是假，重要嗎？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信以為真。”
他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質疑。
一旦質疑的種子埋下，就會在人心這片肥沃的土壤里瘋狂滋長，直到將東宮太子妃的體面和尊嚴，連同太子甦旭的顏面，一並吞噬殆盡。
“貴妃娘娘那邊，也該送點風聲過去。”山子野補充道，“她那性子，最是好用的一把刀。”
只要徐貴妃鬧起來，場面就只會更亂，更無法收拾。
到那時，他便可坐收漁利。
永和宮內，檀香裊裊，卻壓不住徐貴妃滿身的戾氣。
她面前站著那位被稱作“老東西”的太醫，姓錢，是宮中資歷最老、也最是滑頭的醫官。
“錢太醫，本宮再問你一遍。”徐貴妃的聲音像是淬了毒的冰，“林黛玉的脈象，到底有何蹊蹺？”
錢太醫佝僂著身子，眼皮耷拉，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回娘娘，老臣說過了，脈象是喜脈，滑如走珠，確實是……”
“夠了！”徐貴妃猛地一拍扶手，金護甲劃過紫檀木，發出刺耳的聲響，“本宮不想听這些廢話！你只告訴本宮，有沒有可能作假？”
錢太醫渾濁的眼楮里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光。
他慢吞吞地從藥箱里取出一個小小的銀針包，捻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
“娘娘，這脈象，就如這針尖上的功夫。”他比劃著，“高手能以氣擾脈，造出假象，雖不能持久，但騙過一時半刻，並非絕無可能。”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徐貴妃腦中炸開。
“以氣擾脈？”她雙眼圓睜，死死盯住錢太醫，“你有幾成把握，她是作假？”
錢太醫慢悠悠收起銀針“老臣不敢妄言。除非……能讓老臣再為太子妃請一次脈，並且，是在她毫無防備之下。”
徐貴妃胸口劇烈起伏，臉上的表情猙獰又興奮。
“好！好一個毫無防備！”她咬牙切齒，“本宮，定會給你這個機會！”
恰在此時，貼身宮女匆匆進來，附耳低語了幾句。
徐貴妃听完，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尖銳的狂笑。
“驗胎草？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都要亡她林黛玉！”
她看向錢太醫，眼中滿是瘋狂“備好你的東西，跟本宮走！本宮今日，便要當著眾人的面，撕下她那張偽善的畫皮！”
東宮，毓慶殿。
殿內靜得能听見窗外風拂過竹葉的沙沙聲。
林黛玉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里捧著一卷書，目光卻並未落在書頁上。
紫鵑小心翼翼地為她換上一杯新茶，輕聲道“主子，外頭風聲越來越緊了。都在傳南疆的‘驗胎草’，說得神乎其神。”
林黛玉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沒有說話。
甦旭從外頭進來，揮手屏退了所有下人，殿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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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她面前，身上還帶著外頭的微涼寒氣。
“听說了？”他問，聲音很低。
“殿下指的是，那株能驗明正身的仙草？”林黛玉放下書卷，抬眸看他，唇邊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慌亂，反而帶著一絲看戲的閑適。
甦旭在她身邊坐下，高大的身形帶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他沒有追問她的計劃，只是伸出手，輕輕覆上她放在膝上的手。
她的手很涼。
“怕嗎？”他的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動作輕柔。
林黛玉搖頭，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輕輕劃了一下。
像是一種無聲的安撫，又像是一個心照不宣的暗號。
“殿下，”她終于開口，聲音清冷如玉，“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您都不要插手。”
甦旭的眉心微蹙“由著她們胡鬧？”
“不。”林黛玉的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殘忍的亮光，“不是胡鬧，是請君入甕。”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您要做的，是當一個‘愛妻心切’的太子。她們越是逼迫，您便越要‘維護’我。她們要驗，您就比她們更急著要驗，要請全太醫院的太醫來一同見證。她們要用一株草，您就要為我尋來全天下的奇珍異寶。”
甦旭看著她，從她平靜的眼底，看到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漩渦。
他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在防守，她是在進攻。
她要的不是澄清自己，而是要將所有向她潑髒水的人，一同拖進這個泥潭，讓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丑態百出，無法脫身。
“好。”他喉結滾動，只說了一個字。
他不懂她為何要布下如此凶險的局，但他選擇信她。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太監尖細的通報聲。
“啟稟殿下、太子妃，貴妃娘娘駕到！”
聲音未落，徐貴妃已如同一陣疾風，帶著滿臉的煞氣闖了進來。
她身後，跟著一臉倨傲的錢太醫，以及數名捧著托盤的宮人。
“臣妾給殿下請安。”徐貴妃草草行了個禮，目光如刀，直直射向軟榻上的林黛玉，“听聞弟妹身子不適，本宮特地帶了錢太醫來為你瞧瞧。”
她不等甦旭開口，便側過身，露出身後一個捧著錦盒的宮女。
“不僅如此，”徐貴妃的嘴角咧開一個得意的弧度，“本宮還費盡心思，尋來了南疆貢品‘驗胎草’。此草對龍胎大有裨益，弟妹聞一聞，也能安神定心。”
話音一落，滿殿寂靜。
空氣仿佛凝固了，每一寸都充滿了火藥味。
紫鵑緊張得手心冒汗，下意識地擋在林黛玉身前。
林黛玉卻輕輕推開她，臉上非但沒有驚慌，反而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蒼白和柔弱。
她扶著額角，柳眉微蹙，輕聲咳嗽了兩下。
“多謝貴妃娘娘關心。只是……我近來身子倦怠，怕是聞不得任何異香。”
這副模樣，落在徐貴妃眼里，便是心虛的最好證明。
“弟妹這是什麼話？”徐貴妃聲調陡然拔高，“這可是為了龍裔著想！難道你還信不過本宮和錢太醫嗎？”
她步步緊逼，氣勢洶洶“還是說……你這肚子，根本就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貓膩！”
話已至此，再無轉圜余地。
這是當眾發難，不死不休。
一直沉默的甦旭，終于動了。
他猛地起身，一把將林黛玉護在身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徐貴妃！”他的聲音含著怒火，帶著儲君的威嚴，“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東宮如此放肆，公然質疑太子妃！”
徐貴妃被他的氣勢震懾，後退了半步，但一想到自己手握王牌，又立刻挺直了腰桿。
“殿下息怒！臣妾也是為了皇家血脈著想！此事蹊蹺，若不查個水落石出，豈非讓天下人笑話！”
她高聲說道，刻意讓殿外的宮人都能听見。
“今日，這脈，必須請！這草，必須驗！”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際，一個清冷幽然的聲音，從甦旭身後傳來。
“好啊。”
是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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