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你在家呀,俺還以為你下地了呢!”
周姑媽稀罕的接過二兒子肩上的鋤頭,順手用毛巾擦了一把他頭上淌下來的汗。
“娘,你也過來了呀,放心吧,衛國哥家的院子俺隔三差五來掃一次,連後院地里的莊稼俺也常來收拾。你看菜地里的野草也不多,俺前天剛來收拾的。”
周春生現在健談的很,自從戴上助听器,家里有門道掙上錢了,連他說話的語氣也足足的。
更何況老村長又扶持著他當上南山村的大隊長,接管了之前周衛國的工作,的確在村里風頭無量。
有些家里勞動力多的,一樣追隨他上山開荒種藥材,有些空出一小半口糧地跟著一起種,總歸賣了錢是自己的,確實比種糧食賺的多。
也不怪牛根生萌生出想跟著一起賺錢的心思,眼瞅著南山大隊已經步入滿足溫飽的行列了,他們還在溫飽線上徘徊。
種藥材沒地,種地又靠天吃飯,種糧發不了財,種藥材又顧不上溫飽。
別的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他們一個窮山溝溝里,要啥沒啥,還沒南山大隊的地塊大,連條過村的河都沒有,唯有一個“窮”字當家。
“衛國哥,今年的分紅錢俺給你寄回家了,比去年的多兩百塊,俺不能白種你家那麼多地。”
周春生憨憨一笑,從菜地里揪了一根嫩黃瓜啃起來,邊吃邊跟周衛國嘮。
“不用,還按咱原先定的錢數走,你播的種,出的力,我只拿錢,相當于貪你便宜的合伙人。”
周衛國笑了笑,掏出在縣城給他買的手表,“給你這個,方便看時間,現在不計工分,也沒人喊上下工了,你戴上方便出去干活。”
“這個太貴重了,俺不能收,你拿回去給俺嫂子戴。”
這可是手表呀,好些工人拿一年的工資說不準還買不起一塊。他衛國哥竟然一出手送他塊全新的,再感情深厚也不能拿這麼貴重的東西。
“你嫂子有,這是男士的,她不喜歡,給你買的你留著戴。”
“那你戴,俺看太陽看影子一樣能知道時間。哪用戴這麼貴重的東西,萬一丟了,俺抹脖子的心都有了。”
周春生又把手表推回來,卻被林靖軒一把拉過手腕,徑直幫他戴上,順便把自己的手腕和周衛國的露出來給他看。
“你看我倆都有,出門還是戴塊手表方便,送你就收著,自家兄弟別客氣。
你幫他們守著這個老家不容易,全當他們兩口子感謝你的。”
原本周春生見林靖軒在院里東瞅瞅西看看,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人肯定偏向自己妹妹。
一下收他妹夫這麼重的禮,萬一他妹妹不清楚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惹的周家小兩口鬧別扭,那他罪過大了。
被林靖軒這一舉動打破了寒暄,只能興奮的收下禮物,眼底的欣喜不言而喻,時不時伸出手腕看一眼時間。
“娘,今晚過去俺那院吃飯,玉霞的爹娘殺了雞割了肉,咱好好吃一頓。”
“行,今中午俺們也吃的肉,你哥特意去鎮上割的好肉,惹的你嫂子一頓不痛快,俺們走的時候還躲進屋里發牢騷呢!”
借此機會,周姑媽又拉著周春生好好告誡了一番,生怕他心眼一軟答應牛根生兩口子的請求。
那倆人完全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主,能不打交道最好。
醫院里,紀母和林曼妮盡職盡責的照顧紀清博,屋里的傷殘戰士好差不多能自理後,接連全選擇了退伍。
每天病房里不斷有戰友過來看望慰問,想再送戰友最後一程。
營區里,特意為他們舉行了一次特別的退伍儀式,連紀清博也被邀請參加。
雖然他不是軍人,但他在軍醫院任職,也算有編制的部隊人員。
他穿上西服打好領帶,之前稍長的頭發被剪成毛寸,胡子也刮的很干淨,被燒傷的手特意插在褲兜里。
站在鏡子前重新看見自己,恍如隔世。
人還是那個人,為什麼心境完全不一樣呢?
“小博哥,走吧,部隊領導派車過來接咱們了。”
“兒子,媽媽借你的光也去軍營里逛逛,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見這種場面,還挺激動的呢!”
林曼妮攙扶著紀清博往外走,笑看著紀母,“紀姨,我也第一次參加,可惜衛國和我哥哥不在,不然咱還能有個熟人。
咱三去那兒人生地不熟的,會不會給小博哥添麻煩呀?”
為了能讓紀清博多說話,林曼妮一天的嘴幾乎不停歇。
時不時冒出個笑話,問他件事或者想到啥說啥,不給他留下一點空余的時間,怕他一個人胡思亂想的難受。
紀清博扯出胳膊,自己慢慢往前走,瞥了眼身後兩女人告誡道︰“你們別哭的太慘,那場面又震撼又悲壯,我去了幾次,回回難受半天緩不過來勁。”
紀母不以為然,覺得兒子有些夸大其詞。
不就是退伍嘛,又不是生離死別,掉兩滴淚意思一下就好了,哪能哭成狗呢?
她一個大城市來的優雅貴婦人,又不是鄉下村婦,可干不來那些丟人現眼的事。
“你媽媽我什麼大場面沒見過?之前我在大型音樂廳舉辦個人音樂會都沒哭,參加個退伍儀式哭什麼?
而且咱還跟人家都不熟悉,有什麼好哭的。你這孩子打小淚腺發達,愛哭正常,我早習慣了。”
紀母特意收拾了一下,耳垂上戴著碩大的珍珠耳釘,脖子上掛著一條同款的珍珠項鏈,穿著一身得體女士中山裝,腳踩黑色小皮鞋,手上拎著小巧的手包,整個一富貴太太的模樣。
簡直跟現在這個社會風貌完全不搭,愁的紀清博眉毛皺了一下又一下。
終于臨出門的時候拉住紀母想下樓的動作,指了指她穿戴的東西。
“親愛的媽媽,咱能不能別這麼招搖嗎?好多軍屬一起參加呢,你這未免太扎眼了些,把首飾摘了吧?
那麼大顆珍珠比我指甲蓋都大,你也不嫌墜的累。”
“你知道個屁!我不穿戴的好些,別人還以為咱家經濟條件不好呢!
我這打扮才哪兒到哪兒,來的時候我還帶了一套祖母綠的首飾和一套金首飾,妮妮也嫌太扎眼,這套已經夠低調了。”
“你看我這手上的祖母綠戒指咋樣?這水頭,這成色是不是一等一的好,哎……妮妮不讓我戴呀!
國家政策早開放了,你管那麼多干嘛?這是我花自己錢買的,沒偷沒搶 ,你少一臉的便秘樣,想拉屎上廁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