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國冷眼旁觀會兒，耳邊牛根生又在不停的嘮叨，覷了他一眼。
“根生哥，你個當兒子的都不想出面拉架勸和，輪得到我這個當外甥 的嗎？”
“衛國，別這樣說，俺爹以前也不是這樣的人，越老越糊涂，你們多擔待點兒，以後俺不讓他再去你家搗亂了。”
“不是不讓他去，你也別去，我都說了斷親就一定不會再往來。以後你也別登周家的門，除了我姑，你們誰去我家別怪我不認。”
周衛國過去拉起周姑媽，又看了一圈屋里的人，把她散落下來的花白頭發別到耳後，心疼的問︰“姑，你還想再在這兒過嗎？不想過，就跟我回家，周家一直敞著門等你回去呢。”
听著佷子的一番話，周姑媽淚如雨下。
她為了哥哥的婚事忍了半輩子，好在牛家老兩口待她不錯，牛金山年輕時雖然病懨懨的，也還算是個人。
臨老卻作起妖來，不是惦記著周家的房子，就是貪圖子佷們的錢，哪有這樣不明事理的老人？
“哎，衛國，俺回去讓村里人笑話咱家。老周家不能干喪良心的事，咱家不能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活著，不蒸饅頭爭口氣，俺為了你為了家里兩個佷孫子，後半輩子也得守著牛家過。”
“等俺真忍不下去了，或者你姑父走在俺前頭，俺一定回咱家，好好守著你娘，守著你的孩子們過日子。”
“今兒你先回去，過了秋忙，俺再回家看你娘，看孩子們。你放心只要俺活一天，一定看好你姑父，不讓他再去咱村禍害你和春生。回去告訴春生，俺對不起他，那邊有了親娘也得好好孝敬，別讓他老惦記俺。”
周姑媽擦了一把眼淚，紅著眼眶看著牛根生和劉柳，心冷眼神更冷，強忍著火氣警告他們。
“你倆的小心思別以為俺不知道，不想在這個院里待就滾，牛根生你那麼偏袒丈母娘家，你也去倒插門，娘絕沒二話。俺死了也不用你披麻戴孝，也不用你摔盆打碗，你去過你的好日子，俺過俺的苦生活，咱們兩不相欠。”
“至于劉柳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隨意，招弟、盼弟、想弟……你愛生幾個都行，反正又不跟俺的姓，跟你姓劉也成。從今往後，俺不會再給你們多看一眼孩子，少丟給俺，你們不管孩子就讓她死去。”
“死的又不是俺的孩子，別以為生一個兩個像給俺生的一樣，俺沒求著你生。不想看孩子就賣了或者送人，俺絕沒二話！”
這時，牛家小兩口誰也不敢再亂頂嘴甩臉色，都看得出來周姑媽不是開玩笑，這次真是發大火了。
“姑，還是跟我走吧，在這兒給他們支撐這個家有啥用？你不想跟我們住，我在村里給你修繕座老房子，你一個人住一個院子也很舒坦。我把你戶口轉回咱村，你想上工就去，不想去就在家待著養老。你比我娘年輕好幾歲，頭上的白發卻比她多一倍。”
周衛國真心實意的想帶周姑媽一起走，他不在乎村里人的目光，人生短短幾十年，已經黃土埋半截的人，哪能只為別人著想？
“秀蘭，俺錯了，求你別走，別丟下俺行嗎？以後俺一定不再沒事找事，好好跟你過日子，春生姓啥都行，俺也不跟他要錢了，咱還像以前一樣生活不好嗎？”
周姑父看周衛國不像糊弄他的樣，徹底急眼了，萬一周姑媽真跟他一起走了，自己怎麼辦？
誰給他做飯洗衣？誰給他端茶倒水？
再也沒人貼心照顧他了！倘若他再生病，誰還能舍下本去救他？
想了一系列的設定，周姑父越想越明白周姑媽一定不能走，她一走家里準散！
老大兩口子肯定不當人待他，可能連一口飯都不做給他吃。
看周姑媽滿眼憂傷的不看他，周姑父心一橫，當著所有人的面徑直跪了下去，也讓小輩們驚了一跳。
他滿含深情的乞求著，“秀蘭，求求你看在咱倆一起過了幾十年的份上，別丟下俺走，俺知道錯了。以後你說啥俺听啥，絕不再背著你偷偷干壞事。當初俺爹娘待你也很好，求你看在他們的面子上，原諒俺這次。雖然你對俺沒啥感情，但俺稀罕你，這些你都知道呀……”
周姑父說的聲淚俱下，周姑媽讓他搖晃的站立不穩，長嘆一口氣，她仰面看著破舊的屋頂，強忍下眼眶里的淚。
強顏歡笑的看向周衛國勸著他，“衛國，姑知道你孝順，春生也是好孩子，跟你回家一定比在牛家過的好，但姑走不了！你看這樣，姑咋走？俺前腳走，後腳你姑父一準尋死覓活的不安生，你娘也得擔驚受怕，咱家照樣鬧得雞犬不寧。”
“俺在這兒陪著他，照顧好他，咱兩家都安穩，你娘也能夠安心，等俺把他伺候死了，俺再回去。別把他逼急了，啥事都干的出來。”
周衛國知道周姑媽說的是實情，無奈只能順從下來，周姑父真要因為這事被逼死了，只怕他娘心里也過不去這道坎。
“姑，到時候我再來接你回家。我先走了，下午還得去上工。”
“哎，你走吧，俺送送你。”
周姑媽從周姑父的懷里抽出腳，又轉頭看向牛根生他們，看他們一臉的震驚樣，猜到這倆蠢貨肯定被嚇傻了。
“你倆傻站著干嘛呢？沒看見親戚走嗎？不知道出屋去送送！”
掃了一眼屋里沒有能送出的東西，周姑媽才記起剛才要給他瓶芝麻醬帶回去，立馬從櫃子里拿了兩瓶出來。
“娘，你都給他帶走，咱家吃啥？”
“吃屎！你往娘家偷拿的時候怎麼不嫌多呢？俺給自己的佷子拿兩瓶，還得听你嘮叨？算個什麼東西！”
周姑媽算是徹底直楞起來了，大不了老娘不干了，誰樂意伺候誰來！
劉柳被她懟了一鼻子灰，臉面上過不去，哼了一聲扭頭回了自己屋，連閨女找她抱都不管。
牛根生看媳婦這樣剛想進去哄哄，卻被周姑媽不陰不陽的罵了一句，“跟你爹一樣是個窩囊廢，只會禍害家里人，到外面連個屁都不敢放。”
“娘，你咋了？衛國來了一趟，你咋像換個人似的，以前你都不這樣跟俺們說話。”
“你以前那個娘死了，現在俺不是你娘，是你老牛家的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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