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太陽落下山,天越來越黑,老村長連一點兒甦醒的跡象也沒有,周衛國的心漸漸沉下來。
看著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一輩子為村里殫精竭慮。不佔公家一分便宜,不欺壓村里任何人。不管誰家落難,他都會伸一把手,怎麼最後的歸宿是這樣呢?
周衛國輕握上他的手等待著,病房外的走廊里也聚集了好些人。
回村報信的幾人,直奔老村長家,言簡意賅的說清事情後,又把周衛國的要求說了一遍。
“陸大哥,別等了,趕緊喊村里人去幫忙,人越多越好!咱把事情鬧得越大,公家人才不敢糊弄咱。”
“說的對,當家的,大隊長都這麼說了,咱照做就行,別忘了爹還在衛生院躺著呢!”
此刻,陸大嫂恨不得扇陸老大一巴掌,嫌他做事磨磨唧唧,一點兒不果斷。
“咱不會給村里惹事吧?萬一公安把咱都抓起來怎麼辦?”
陸老大看著一院子的村里人和家里人有些猶豫,誰讓他長這麼大從沒干過這種倒反天罡的事。
“你個窩囊廢,俺打死你!你爹都快死了,還在這兒逼逼叨叨的說廢話,敢不去給你爹報仇,俺先死你面前!”
陸母恨鐵不成鋼地扇了大兒子一巴掌,嫌他做事優柔寡斷,不爭氣!
其他人也喊起來,“你怕啥?法不責眾,咱這麼多人呢!再說,大隊長都發話了,又不是只你一個。”
“你不去,俺們自己去!千萬別讓這事連累到你身上,就這還當老大呢!也不嫌丟人。”陸老二早看不過眼,催又催不動,說又說不清,白擔個老大的名頭。
“去去……俺沒說不去!俺擔心惹事回不來咋整?”
“青的怕愣的,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你怕啥?再說還有俺們呢!又不是只你們兄弟四個。”
“走,咱們一起去,別等他,讓他在家守著吧!”
一伙人風風火火的出門後,路上不斷有人加進來,有男有女,無一不是憤慨,不是想去替老村長討個公道,不是想去添一份助力。
漆黑的夜色下,有人拿著火把,有人拿著手電,像條火龍一樣穿過蜿蜒的小路,目標直至鎮上的糧站。
夏日的空氣里,不僅有火把上的煤油味兒,還有村民們竊竊私語的聲音。誰也想不到簡單去交個公糧,竟會被欺負成這樣。
“嫂子,咱倆能找見俺哥嗎?”周衛紅圈著林曼妮的胳膊,走在村民中間。
“找他干嘛?這麼多人,事兒處理完咱再跟著一起回來。”林曼妮下班後,見周衛國仍沒有回來,剛開始沒放在心上,以為天黑前人能回來。
結果,一直等到天黑透了,人還是沒見蹤影,家里人才開始慌起來。所有去交公糧的人家聚集在村口的大樹下互相問情況,也是一無所獲。
直至去交公糧的人回來報信,才得知老村長出事了,生死不明。
這一晚,村里除了上年紀的老人和孩子們沒跟著,但凡能走動道的人,全出來幫忙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穿過樹林,走過田野,等趕到糧站門口時,之前一起來交糧的人已經用推來的糧食把大門堵的水泄不通。
外面的人進不去,里面的人出不來!其中,還包括幾名警察。
張公安頭疼的看著越聚越多的村里人,現在雖說不吃大鍋飯了,但祖祖輩輩生活在一片土地上。只要在村里沒做過喪盡天良的惡事,幾乎都是一家出事全村幫忙。
更何況這次受傷的還是德高望重的老村長,村里人沒把罪魁禍首大卸八塊都算輕的。
人能醒過來最好,醒過來只能償命。
何副主任看著這幫窮凶極惡的村里人,褲襠早嚇尿了,要不是有公安拉著他的胳膊,他得癱地上去。
都是常年在鎮上的熟人,公安也不好直接給何副主任戴上手銬。可看見外面逐漸圍上來的人,面上的功夫還得做全。
掏出手銬“ 嚓”一聲給他戴上,順便向村民喊著話︰“大家讓一讓,我們得把犯罪分子帶回所里,誰是誰非,總得等我們審問完才清楚。”
“不行!就在這兒審,萬一你們把人偷放了呢?”村里人心思純良,一心想在眼皮子底下求得真理,唯恐被他們蒙混過關。
林曼妮踮著腳望向前面找人,尋摸好幾遍也沒看見周衛國,直接拉著周衛紅往外擠,“你哥不在這兒,咱們去衛生院找他。”
倆人拎的挎包里裝著從家帶來的干糧,整整一包的雜糧餅,還有一瓶新做的辣醬。
晚上衛生院里人不多,除了一個病房外聚集了一些人,其他的外面沒一個人。
“他們在那兒。”林曼妮伸手指了指,果然全是村里的熟人。
村里人看見她們在這兒,略感稀奇,“林老師,這麼晚了,你們怎麼來了?”
“俺們和咱村人一起來的,全村人幾乎都來了。”周衛紅挨個給他們發著大餅,林曼妮拿著辣醬挨個給他們蘸。
“謝謝林老師,大隊長在屋里守著老村長呢。”
這些年輕漢子們沖著林曼妮憨憨的笑了笑,嘴上吃著餅,心里羨慕著周衛國,他朝哪兒磕的頭才娶上這麼好的媳婦?
林曼妮也淺淺的笑了一下,“你們先吃,我進去看看。”
“去吧,大隊長也沒吃呢,老村長還昏迷著。”
推開門進屋後,周衛國往門邊一看,也驚得呆愣住,“媳婦,大晚上的,你怎麼也來了?”
“哥,還有我!”周衛紅從門外蹦進來,滿臉驚喜的看著她哥。
奈何人家眼里只有他媳婦,沒多給她這個妹妹一眼。
“擔心你就來了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先吃點兒墊墊肚子,我守著液。”林曼妮把手里剩余的干糧遞給他,徑直坐在小凳子上看著輸液管。
“走這麼遠,累嗎?”周衛國知道媳婦的嬌氣樣,平時在家,走遠的路,少不得的跟他哼唧半天。
“話多!趕緊吃!”林曼妮嗔怪了他一眼,又看向老村長的傷,即使醒了,也得恢復一陣子。
“我都一天沒見你了,能不話多嗎?媳婦,你不想我?”
幸好這個病房里只有老村長一個病人,換成別的滿員病房,少不得被人說三道四。
“臭小子,你真惡心人!膩歪的我都睡不好!”
老村長迫不得已睜開眼,看著眼前親密的小兩口,實在是他憋不住尿了,要不他鐵定裝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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