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清晨時分的突襲,東吳海軍,連同海鹽軍港,就此灰飛煙滅。
孫楞和蔣修二將,帶著剩余的東吳水軍,狼狽逃離軍港。
他們二人帶著千余東吳水軍,放棄海船,掙扎著退回海岸,渾身濕透,驚魂未定。
“快走,當心西楚海軍,上岸追殺。”
蔣修話音未落,身後岸上,驟然出現了無數西楚伏兵。
楚軍的這次突襲,準備的相當完善。
甘寧放棄了臨海郡,自然也有陸戰部隊,隨著海船一起轉移。
南洋雇佣海軍雖然覆滅,但是林敘和士定手上還有五千“海盜”部隊,在章安港收羅一些海船後,作為運輸部隊,還是可以的。
就在馮習率領正規海軍突襲東吳軍港時,甘寧的部隊,也早在這批運輸部隊的幫助下,在海鹽港周圍登陸。
“放箭!”
“一個都不要少,一個都不要讓他們跑了!”
甘寧下達了冷酷的軍令,張南、楊任兩員悍將緊隨左右。他們身後,是七千嚴陣以待,殺氣沖天的楚軍主力戰兵!
密集的箭雨,如同飛蟥,瞬間覆蓋了毫無防備、擠在淺灘上的吳軍敗兵!
“殺!”
見東吳軍隊毫無戰意,就這麼被射倒一片,甘寧自然也不客氣,帶著軍隊就發起了沖鋒。
張南、楊任也率軍兜住了東吳敗軍的兩翼,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本來就是勉強逃生的東吳士兵,哪里是以逸待勞的楚軍對手。
張南一刀,劈死了孫楞。
蔣修想要投降,卻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楊任指揮部下,射成了刺蝟。
海岸邊,上演了一場血腥的屠殺。
絕望的吳軍敗兵如同待宰的羔羊,在楚國虎狼之師的沖擊下,毫無還手之力。
之所以殺得這麼決絕,是因為甘寧還不想走漏風聲。
甘寧的目標,是吳郡的治所吳縣,也就是後世的甦州所在。
吳郡的太守顏連,是吳郡本地人。
早年間,他在孫瑜部下擔任居巢長。
孫權上位後,因為政績不錯,被調配到了吳郡這個江東最富庶的核心州郡。
此時,雖然不知道海鹽港那邊發生了什麼,但是南面隱約可見的火光和濃煙,顯然不是什麼好兆頭。
顏連急得在府衙內走來走去,不知道該不該出兵去南面看上一看。
“顏大人,你莫要如此作態。”
大堂內,一個精壯的東吳將領,正靠在椅子上,吃著肉食,根本看不到一絲慌張。
這人,便是去年跟著呂蒙,一起伏擊關羽的東吳戰將馬忠。
因為當日被關羽一刀掃中,身負內傷,便回到吳郡養傷,此刻正是這吳縣的守城都尉。
“馬將軍,看那火光的樣子,多半是楚軍海師,在偷襲海鹽港,一旦海鹽港有失,西楚軍隊,定然殺來吳縣。”
“吳縣城內,兵將不到三千,且都是老弱之輩,如何迎戰?”
也難怪顏連急,東吳為了抵抗季漢和西楚的聯合攻勢,後方地界上,能抽調的民夫,早就抽調干淨。
東吳腹地,很多地方上,幾乎看不到男丁。
他口中吳縣的這三千人馬,還是吳郡治下,各個縣集中起來的“壯丁”,現在正交由馬忠統一訓練。
而馬忠,對于可能來襲的楚軍,一點都不在乎。
“郡守大人若是擔心,我可率軍出城,在路上埋伏。”
“想來西楚之軍,即便是真的有人敢在吳郡登陸,來襲擊吳縣,人馬也不會太多。”
“只要我埋伏妥當,一定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有句話,馬忠是沒有說出來的。
西楚軍隊再如何厲害,比得過當年陷入絕境的關羽嗎?
成功埋伏過關羽,讓馬忠對于打埋伏這事,信心十足。
覺得只要是他出手,西楚這邊的突襲部隊,一定會被他殺得七零八落。
“好,擂鼓聚兵!所有士卒,就依馬將軍所言,前往城外要道埋伏。”
顏連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豁出去拼上一把就是。
而他,顯然賭運不錯。
在從海鹽港前往吳縣的官道兩側,馬忠伏在一處稍高的土丘後面,起伏的山丘,讓他和他麾下的三千“新軍”,得到了很好的掩護。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三角眼里閃爍陰冷且亢奮的光芒。
手中,是一把保養極好的強弓,當日埋伏關羽時,他便用這弓,射過關羽。
今天,只要西楚軍隊真的敢來,他就這把弓,也要再飲西楚大將的鮮血。
“都給我藏好了。”馬忠的聲音壓得很低。
“不要在乎楚軍有多少,等他們來了之後,只管向著‘甘’字大旗下去射。”
“只要射死了他們當中的領頭的,他們自然就做鳥獸散了。”
也不知道馬忠的這套理論,是從哪里學來的,覺得只要斬殺敵軍大將之後,敵軍麾下的副將和部隊,就會立刻失去戰斗意志。
這種事情,只有後世西方的無聊影視劇里才會有。
不過對于馬忠來說,也無所謂,即便是在射殺甘寧後,楚軍不潰,他也有屬于自己的後手。
他回頭看了眼自己平生最大的戰利品——赤兔馬,心里越發的充實。
他要的,不過是偷襲楚軍,射殺甘寧的功勞。
至于楚軍是否潰散,都和他沒有關系。
即便是楚軍瘋狂報仇,他只要騎上赤兔馬,立刻逃命,西楚軍隊,又怎麼追得上來。
想到又一個天下聞名的將軍,就要在他手下吃癟,馬忠的神色,越發的得意。
遠處,官道盡頭,煙塵漸起。
一面巨大的、繡著浪濤紋的“甘”字蜀錦大旗,率先刺破煙塵。
而後,便是甘寧親自率領的八千大軍。
他這次,除了帶上了張南、楊任二人,還把押運糧草的龔都,還有他那一千部隊也都帶上了。
在甘寧眼中,即便只是鎮軍,那也是楚國內部,接受過正經訓練的部隊。
作為七路大軍討伐關羽失敗後,唯一一個逃命回來的統兵將領,龔都得日子,其實並不好過。
在備戰討伐東吳的這小半年,他被分配到交州後,也是老老實實,當個從前線調入後方的“敗軍之將”。
這一次,跟著士壹父子的船隊,押送糧草到前線,也是腆著臉求甘寧,再帶他再上戰場。
甘寧也是豪氣,當場就同意了。
結果,直接帶著他一起,沖進了馬忠的包圍圈內。
“來了!”
馬忠心髒狂跳起來,血液沖上頭頂,握著弓的手心滲出汗,又被他狠狠在衣甲上擦干。
他死死盯著大旗那穿著精致披甲的戰將,仿佛毒蛇鎖定了獵物一般。
三百步,他拿起了箭支。
兩百五十步,他默默上弦。
兩百步,進入最佳射程。
他都準備站起身子,給與甘寧這絕殺一箭。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的赤兔馬,忽然發出了一聲嘶鳴,響徹雲霄。
甘寧本能的停住了戰馬,楚軍將士,也都把目光投向了馬忠藏身的土丘。
“不好,被發現了!”
馬忠心頭一凜,但一股狠勁,瞬間壓倒了他的謹慎。
機不可失!
“放箭!”
他一聲令下,帶著手下三千新軍,佔據地利優勢,向楚軍射出了亂箭。
而他自己,早在下令前,就將手中強弓,拉成滿月,對著甘寧,射出一支重箭。
“敵襲!舉盾!”
楚軍的反應也很快,在听到赤兔馬的嘶鳴時,就已經做出了反應。
但甘寧雖然反應快,但馬忠那蓄謀已久,角度刁鑽的冷箭,依舊射中了甘寧。
這箭支,狠狠釘在了甘寧左肩鎖骨下方的位置,鋒利的箭鏃,撕裂了精良皮甲,讓甘寧吃痛落馬。
“保護將軍!”
周圍的親衛,立刻舉著大盾,沖到了甘寧身前。
而龔都、張南、楊任三人,則各自率領軍隊殺出。
對面東吳軍隊的埋伏,顯然很是倉促,在楚軍面前,這些埋伏的人,不過佔據了稍稍有利的地利而已,連簡單的防御陣地,都沒有打造。
“殺光這些東吳鼠輩,一個都不要留下!”
中箭的甘寧,拔出箭頭,狠聲下令。
“刀盾手,跟我上!”張南大喝一聲,揮舞長槍,帶著一隊精銳刀盾手,步行沖鋒,擋住了東吳新軍的零散的箭矢,很快就沖入人群中,開始砍殺。
而楊任,更是帶著一隊長槍手,隨後跟進,甚至還分出一部分弓弩手,組成遠程部隊的方陣,反射了回去。
馬忠帶出來的這三千老弱部隊,怎麼可能攔得住數倍于己的楚軍主力,這些人脆弱得如同紙糊,當場崩潰,四散逃命。
而逃得最快的人,自然是騎在赤兔馬上的馬忠。
他一邊逃命,還不忘一面叫罵這群東吳新軍。“廢物,一群廢物,攔住楚軍啊!”
只是他心里,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已經射中甘寧了,這些楚軍為何依舊如此凶悍,兵書上不是說擒賊先擒王嗎?
甘寧落馬,他們不是應該沒有戰意才對嗎?
“馬忠!哪里跑!”
“今日,我便要為周倉報仇!”
不等馬忠想明白兵書上的情況,為何沒有在自己面前發生時,他本人就被龔都給盯上了。
只是這報仇的喊聲,讓他有些愕然。
“給周倉報仇?”
“你西楚的人,給季漢的武將,報什麼仇?”
馬忠想到這點,也回頭喝道︰“你給關羽,關平父子報仇,也就罷了,周倉是個什麼東西,也值得報仇?”
他的這話,讓龔都更加氣憤。
原來在你們這些人心里,那關羽敗走降雲山,父子部眾,一並被俘,最後都被呂蒙所殺,便只用找呂蒙報仇。
但那日,關羽被埋伏的時候,周倉這樣的護衛親隨,決死奮戰。
先是中箭,後來又被馬忠斬斷手臂。
最後即便被俘虜,東吳這邊也沒有人在乎他周倉的死活。
等到關羽在被押送回去,誓死不降時,周倉早就在半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早早就被東吳之人,隨手拋尸荒野。
世上所有人,眼里都只有關羽,大不了加上關羽那有些本領的兒子關平。
對于周倉這樣的“小人物”,真沒有人在乎他的結局,只知道他也跟著關公,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了,僅此而已。
即便如此,即便是季漢國內,也沒有人站出來,喊出為周倉報仇的口號。
仿佛他們這樣的小人物,就不值得有人去給他報仇。
但再小的小人物,也有他的人生,也有他的親朋故舊,會對他們的死,傷心落淚。
龔都,就是其中一人。
在他得到的信息和情報中,那降雲峰下,周倉為了掩護關羽,被馬忠斬斷胳膊,依舊決死沖鋒,最終被射成刺蝟。
殺關羽的罪魁禍首,自然是呂蒙。
但殺周倉的罪魁禍首,那就是馬忠了。
“馬忠!還不快快受死!”
龔都的戰馬,雖然也是好馬,但和赤兔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明明在追擊馬忠,兩人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你殺周倉的時候,不是很猛嗎?今日為何不敢與我一戰!”
即便是離開了楚軍大陣,即便是追出了好遠,但龔都依舊沒有放棄。
“瘋子!”
馬忠跑了許久,早已經遠離了戰場,若是繼續跑下去,很快就能回到吳縣。
到了那里,隨便拉出來一些幫手,自己就能圍殺了身後的龔都。
所以,他想不明白,為何龔都如此執著,非要殺他。
情急之下,他再次回頭叫罵。
“你和那周倉,是親戚不成?那周倉和這赤兔馬的關系,只怕都比你親近。”
他不罵這句還好,這句話說完,胯下赤兔馬,仿佛听懂了他的話,知道後面追兵,是要決死為周倉報仇的人。
就在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龔都即將要被甩開的時候。
正常奔走的赤兔馬,忽然人立而起,前蹄翻揚,卻就是定立當場,不再移動。
龔都看到機會,策馬揚鞭,再次加速、
“走啊,你這賤畜!為何不走!”馬忠心急,瘋狂抽打赤兔馬。
但赤兔馬硬生生吃了幾鞭,就是紋絲不動。
“周倉老兄,今天老子給你報仇啦!”眨眼間,沖到跟前的龔都,發出一聲狂吼!
長刀畫出一道標準的半月弧線,一刀,將馬忠右臂斬斷,一如當時,馬忠傷了周倉一樣。
“啊!”
吃痛的馬忠,翻身落馬。
不料此刻,赤兔馬居然在這個時候,再次揚起前蹄,重重落下,將馬忠雙腿踩斷。
“呃啊!”
馬忠再次發出了慘叫。
而龔都早就舉起了長刀,對準了馬忠的脖子。
“住手,我投降,饒命啊!”
“不是我殺的周倉!”
不論他如何叫喚,龔都這刀,帶著他滿腔的仇恨,迅速斬下。
馬忠那充滿驚恐的,瞪大了眼楮的頭顱,就此與身體分離。
在泥地上翻滾幾圈,沾滿血污。
另外一邊,八千楚軍主力,砍瓜切菜一樣,也輕易擊殺了東吳的三千新軍。
馬忠為自己的自大和貪婪,付出生命的代價。
順便,把吳郡的防御力量,也徹底葬送。
半個時辰後,甘寧率領楚軍,輕易拿下了吳縣,點燃了城內所有的府庫,就連百姓也都被他驅趕離開。
吳郡本地豪族,原本以陸遜他們家為尊,只是陸家子弟,在去年年初,就舉家搬入了西楚,變賣了吳郡的田產。
倒是一些從前名聲不顯的小家族,尤其是中原家族的一些分支,例如什麼瑯琊王氏,陳郡謝氏之類,在這個時空中,兩頭下注。
他們派出一些族人來了江東,收購了這些田產,自詡王謝風流的小家族。
如今,都做了刀下亡魂,被甘寧和他麾下的錦帆營,屠戮一空。
至于吳郡內的財貨,也都被八千楚軍瓜分。
反倒是龔都,這個黃巾賊出身的漢子,這次沒有去搶奪財貨。
他牽著赤兔馬,在城內找了塊牌位,寫上了周倉的名字。
然後在周倉的牌位前,放上了馬忠的人頭,還有半塊窩頭。
“周倉老兄,這下,你又欠我半個窩頭了。下輩子,記得還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