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前,楚軍大營中,來了兩撥運輸隊。
前面一隊,是從南面來的,由劉巴在開戰之前,就派人押送糧草啟程的部隊。
這支隊伍,平平無奇,沒什麼說頭。
只是隊伍里面,有人拿著歐夫人的“推薦信”,直接加入了頌衛營,而且直接就被士頌任命為頌衛營的副統領,這就讓不少人嘖嘖稱奇了。
要知道,雖然周泰在南面養傷,但頌衛營的統領一職,士頌一直都留在周泰身上的。
現在的頌衛營中,統領之人,幾乎成了呂玲綺。
麾下的武將,也只有鄂煥這人拿的出手。
其余太史享、周邵這種二代也好,姜維這種士頌的“掛名女婿”也好,大家只是面子上給與他們敬重而已。
現在,歐夫人忽然推薦一個人過來,士頌當場重用,多少有些任人唯親的意思。
尤其是在所有人看來,這個所謂的“許將軍”,就和一個普通的鄉下老頭,毫無區別,只是士頌對他,敬重有加。
但是楚軍之中,也有懂行的人。
甘寧一眼就看出這人不簡單,聞到了這人身上的江湖味。聯想到歐夫人的綠林出身,對這個許老頭的來歷,也猜出了幾分。
“他是和梁信,錢振一樣,深得歐夫人信任的故舊之人,武藝絕然,你們就不要多打听了。”
最後,還是從呂玲綺這里,傳出話語,打消了眾人,尤其是頌衛營內部的疑惑。
其實,一開始帶著這些人鬧別扭的,就是呂玲綺本人。
別人即便是心中不滿,也不敢違逆士頌的決定。
但在所有人眼中,腦子不靈光的呂玲綺,最適合被他們鼓動起來,當槍使用。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氣鼓鼓的呂玲綺找到士頌理論後。
士頌只是讓許老頭出手,指導了一下呂玲綺,這位見過太多高手的虎妞,立刻折服,覺得許老頭佔據頌衛營副統領的位置,沒有問題。
而士頌對這位許老頭,也是信任有加。即便是商議如何攻破虎牢關,都讓這位穿著普通灰布衣服的老者,守在自己身後。
“許家老大?”賈詡輕聲嘀咕一句,立刻想到了某人的死,心中更是吃驚。
他是知道郭嘉之死的,但他卻想不明白,為什麼士頌會派人弄死孫策。
但現在嘛,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要解決的問題,是眼前的虎牢關。
“季漢在河南尹,原本有差不多十萬守軍,其中戰兵差不多兩三萬人。”
既然是軍議,軍中不少文武,都在楚王大帳內。
此刻,楊修正在站在士頌身後的屏風前,指著掛在屏風上的地圖,做著講解。
“我們攻克函谷關,季漢洛陽軍團,損失萬余人。”
“此後,劉備把于禁守在兗州的主戰部隊五萬,連同兗州豫州的門閥私兵曲部三萬,另外又拉了七八萬壯丁,稱之為‘義勇兵’,差不多十五萬人,前來洛陽支援。”
“而張飛截糧草,又損失萬人。”
“我軍攻克洛陽,大批洛陽守軍被殲滅,劉備派出的五萬支援部隊也損失嚴重。算下來,劉備那邊在洛陽之戰,差不多損失了三、五萬都有可能。”
說到這里,楊修話語一停,看向了鄭度。
季漢軍隊的準確數據,都是鄭度管理的暗組傳來的,即便是有誤差,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劉備軍的損失,楚軍這邊還沒時間去清點,只能做出一個預估。
至于預估的數字,還是需要鄭度來做確認。
鄭度明白楊修的意思,他點頭道︰“我們查到的情況,便是季漢軍隊,雖然號稱三十五萬大軍,其實劉備軍隊和洛陽守軍合起來,也不過二十五萬人馬。”
“算上函谷關,張飛截糧,洛陽失守的損失,季漢軍隊的損失當在六萬以上。”
“眼前的虎牢關中,劉備軍隊中,退回來的部隊就有十九萬,再加上虎牢關內原本的守軍,劉備再從東面中原地區征募部隊,怎麼也能湊到二十萬。”
士頌嘴角一笑,想到了季漢那邊的口號。
“男子當戰,女子當運?”
“這劉備真就這麼孤注一擲,也要守住洛陽嗎?”
“我軍楚軍之前,只想敲打季漢,壓縮季漢的生存空間,引曹魏和東吳露出破綻。”
“可我軍出兵以來,和季漢打來打去,這麼久了,他們兩邊,都沒有反應啊。”
而後,士頌看向賈詡,問道。
“文和先生,我們最初的想法,是拿下虎牢關後,找個借口和劉備罷兵息戰。”
“但看現在劉備的架勢,是準備在虎牢關和我死磕了啊。”
“不知先生,可有良策奇謀,助我以最小的代價,拿下虎牢關?”
賈詡略微思索,搖頭道︰“季漢這邊的反應,也在我們的預料之中,諸葛亮率領主力大軍,平定青州,一時之間,無法及時調頭趕來。”
“但虎牢關,將會成為季漢守護中原的最後一道屏障。”
“若是我們拿下虎牢關,則陳留郡門戶大開,我軍可長驅直入,直搗中原腹地。甚至可以和南面魯陽一同出軍,南北兩面夾擊,拿下整個兗州。”
“所以,在諸葛亮到來之前,劉備一定想要死守虎牢關。”
大略上來說,就是賈詡分析的這麼個情況,但士頌問他的問題,是如何拿下虎牢關,而不是虎牢關為什麼這麼難打。
他只能再次提問︰“那這個虎牢關,我們當如何攻克?”
賈詡搖頭道︰“隨機應變,方為上策。”
“我們這次出兵的戰略目的,不是攻克多少關隘城池,而是削弱季漢實力,引曹魏東吳露出破綻。不是我軍真的拼死去和季漢在虎牢關決戰。”
最後,他沒有好氣的說道︰“若是單單以攻克關隘來說,辦法也不是沒有。”
“季漢攻克曹魏軍隊把守的虎牢關時,便是積土成山,我軍投石車不少,同樣可用此策。”
“另外,我軍投石車威力更強,若是日夜不停,轟擊城牆,將城牆擊垮一部分,也不是不可能。”
“最後,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真的拆掉函谷關,把墨家攻城塔運過來。或者組織工匠到洛陽城,就地打造新的攻城塔,強攻虎牢關。”
听到賈詡的語氣里面,有些埋怨的意思,顧雍連忙笑著出言打哈哈。
“確實,如太尉所言,攻克虎牢關的辦法不少,只是我軍的大略,並非和季漢就此拉開決戰,不論什麼辦法,最後若是強攻虎牢關,對于我們而言,都是得不償失。”
“唉,是我心急了。”士頌終于是明白了過來,自己的思維出現了偏差,現在可不是糾結如何拿下虎牢關的問題。
他扭頭看向鄭度,問道︰“諸葛亮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鄭度對著士頌拱手行禮,而後回答道︰“諸葛亮的軍隊,從青州出發,沿著黃河而上,現在中軍大旗,還在定陶附近。”
“但考慮諸葛亮其人多謀,這所謂的中軍大旗,以及我軍暗探能輕易看到的軍隊,未必就是真的季漢主力,諸葛亮大軍,應該已經靠近陳留郡邊緣了。”
听到這個消息,士頌心中一沉。
諸葛亮要來了,虎牢關又不能輕易拿下,這局面,怕是僵住了。
“報!北疆援兵,在閻行,胡車兒二位將軍的率領下,已經到來。”
“二位將軍,正在安頓人手,在外等待召見。”
就在此刻,新的援兵到來,而且又有兩員猛將到來,還是讓士頌很滿意的。
“讓他們進來。”
士頌揮了揮手,並沒有太過留意。
很快,閻行和胡車兒二人,帶著一些手下,走進了王帳,給士頌行禮。
“大王,我們在北疆的戰利品中,有一張完整的白狼王狼皮,特獻于大王。”
閻行說著,給了身後的郭修一個眼色。
這還是郭修給他提的建議,說我們從北疆返回中原,應當給楚王獻上一些貢品,這些貢品的價值或許不用很高,但是一定要具有北疆特色。
說白了,就是象征意義,要大于實際價值那種。
閻行和胡車兒雖然不笨,但腦子並沒有郭修好使,想著郭修的建議,並沒有什麼問題,當即就采納了。
而這張白狼王狼皮,也是郭修早就準備好的。
“哦?白狼皮?拿來我看看。”
士頌抬眼看去,閻行的身後,還跪著一人,正是郭修。此刻,正雙手捧著一張雪白的白狼毛皮,低頭不語。
郭修的嘴角,勾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冰冷弧度。對于他來說,只要能讓士頌接受自己的白狼王毛皮,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後面的每一步,距離士頌越近,他距離成功也就越近。
他依舊低著頭,雙手高舉白狼王皮,跪著向前移動,緩緩靠近士頌。
“大王容稟,這白狼王皮本是西部鮮卑可汗步度根所有,其中有一細微瑕疵。待我為大王指出。”
說完,也不等士頌同意,便在距離士頌不到十步的位置,展開了這張狼皮。
巨大的白色皮毛,如同瀑布般垂落,遮擋住郭修部分動作。
就在這個瞬間,異變陡生!
郭修猛地一翻腕,一道烏光從他袖口中閃電般射出,直取士頌咽喉!
“ 噠!”一聲輕響,狼皮之中,居然還藏有一精致的微型勁弩!此刻也射出了一支弩矢。
不論是袖箭,還是弩矢,上面都閃著碧綠的光芒,顯然都淬有劇毒。
雙重刺殺!
袖箭是明殺,毒弩是第二重殺機!
袖箭封喉,毒弩穿心!
這是郭修精心設計的必殺手段,狠辣刁鑽,環環相扣,他不求一擊必殺,只要能傷到士頌,士頌多半就活不下來!
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想要單獨面見士頌,是不可能的,所以這次,鼓動閻行獻寶,讓自己有機會作為隨從,靠近士頌。
“護駕!”
營內眾人,徐晃,甘寧反應最快,但也只來得及喊出暴喝。
因為距離較遠,他們根本來不及救援士頌。士頌本人,更是瞳孔驟縮,渾身上下,忽然就被一股死亡的寒意所籠罩!
“叮!”
就在支奪命袖箭,即將洞穿士頌咽喉,毒弩即將離弦的剎那!
一把長劍,出現在了士頌眼前。
一聲輕微卻十分清晰的金鐵交鳴後,那射向士頌咽喉的袖箭,竟被這道劍光,精準無比地從中剖開,斷成兩截,無力墜落!
那個如同影子一樣,在士頌身後的許老頭,渾濁的眼神里,忽然變成了如鷹隼般的銳利精光。
佝僂的身軀,瞬間挺直,一股冰冷的殺意,從他身體上噴涌而出!
沒有人看到他是什麼時候出劍的,但這把劍救下了士頌的命。
同時,許老頭用左手寬大的衣袖在士頌身前一拂,那小型弩機射出的弩矢,便被硬生生地改變了方向。
“噗!”
這支弩矢擦著士頌的玉帶,直接釘進入了他身後屏風的地圖上,位置,恰好就落在了地圖上的鄴城所在。
電光火石之間,袖箭被斬,毒弩被拂!
許老頭僅憑一劍一袖,于不可能之際,化解了郭修精心布置的雙重絕殺!
“頌衛營護衛?”郭修一擊落空,雖然失望,但似乎也覺得理所當然,在他看來,士頌這邊有高手護衛,是理所當然的事。
白狼王的毛皮,終于落地,他從中抽出了一把短劍。
雖然不是當年荊軻刺秦時,那把徐夫人匕首,但這把短劍,也是曹沖為他精心準備的,可以配合他施展絕技——白虹貫日。
對于郭修而言,許老頭根本不用管,只需要擊殺士頌,自己就算是死,也無所謂了。
他縱身一躍,直撲士頌。
但許老頭一人一劍,堅決守在士頌身前,迎了上來,硬接了他的這殺招。
“鐺鐺鐺!”
兩個絕頂刺客之間的過招,沒有任何花哨,只有純粹的殺人藝術,每一招都是奔著人命而去。
但郭修可沒有時間和許老頭纏斗,就在這幾個呼吸之間,徐晃,甘寧都已經抽出了佩劍,其余楚軍護衛,也都即將包圍過來。
他已經沒有時間先擊殺許老頭,再殺士頌了。
“叮!”
就在雙劍交錯的瞬間,郭修手腕一抖,短劍直接飛出,猶如離弦之箭,直射士頌!
而他自己,則任由面前的許老頭,一劍刺入他的胸口。
自己命都不要了,只求能擊殺士頌。
“嗤!”
關鍵時刻,居然是馬謖飛身上前,擋在了士頌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替士頌擋下了這劍。
而捂著胸口後撤兩餜的郭修,身體變得僵硬,眼中的瘋狂迅速黯淡。
他死死盯著眼前失了兵器的許老頭,又看了看已經被眾多西楚武將護在身後的士頌,無奈的笑了。
“閣下好劍法,可惜,我未竟全功。”
說完,帶著不甘和釋然,仰面倒地。
或許,他是期望自己能有機會,和許老頭公平對決,而不是在自己爭分奪秒的刺殺行動時,倉促和對方交手。
不遠處,閻行和胡車兒兩人,也都被沖進來的頌衛營給按住了。
閻行也就罷了,胡車兒雖然不敢反抗,但也在不停地喊冤枉。
只是這種時候,你們兩人帶了刺客進來,差點殺了士頌,可不是你一句冤枉,就能解決了的吧。
“傳軍醫,快!”
驚魂未定的士頌,第一時間就想著喊來軍營,搶救自己的參謀長馬謖。
還好,馬謖雖然中劍,但並不在要害。
只是士頌覺得,這劍上的綠光太眼熟了。
當時周泰被擦傷,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