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先和賀朝嗎……”何文俊微微頷首，卻又有些疑慮，“他二人的確很好，不過，他們都是公子的左膀右臂，軍中本就缺少戰將，若將其調回，是否會影響前線戰事？”
“不會！”項小滿斬釘截鐵，“他們在軍中，都只負責具體行動，從不參與決策制定，並非不可或缺，倒是你這邊……”
項小滿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才發現已經空了，起身來到三女身旁，重新倒了一杯，而後直接坐到炭火邊，接著說道，“你手下的那一眾幕僚，全都是文弱書生，倘若有事出城，身邊沒有武藝高強的護衛隨身保護，一旦遇上不法之徒，根本應付不來。”
他一口把水喝光，抹了下嘴巴，正色道，“我可不想讓佃戶攔路這種事再發生一次。”
何文俊沒有再回應，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那里的繃帶還未拆下。
林如英無聲輕嘆，問道︰“要不要先問問公子的意思？”
“當然！”項小滿說道，“我會先給良平大哥寫封信，說清楚這邊的情況，能調就調，不能調就再想辦法，總之，要在你傷勢痊愈之前把此事敲定。”
何文俊微微頷首，深知自己擔著義軍後方穩定的重任，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斟酌片刻，看向林如英，見她也點頭，便答應下來。
項小滿見狀，把茶盞放到案幾上，長舒了口氣，起身說道︰“那好，我現在就去寫信，這幾日難得清閑，你們就都好好歇著吧，等過完年，可就有的忙了。”
說罷，低頭看向赫連良卿，“走吧。”
赫連良卿盯著他伸來的手，有些出神，待覺察到林如英姐妹倆的笑意後，頓覺臉頰發燙，但還是伸手握住，借力站了起來，與三人告辭，隨他離開了何宅。
何宅本就是原張氏一族的西跨院，與項小滿所住的主院僅有一牆之隔，二人穿過庭院，跨過拱門，就算是回了家。
項謹不在，賀青竹三人也被伍關帶走，偌大的宅子，就只剩幾個僕人負責日常灑掃，顯得極為冷清。
二人的手一直緊緊握著，天氣雖然嚴寒，但赫連良卿還是能感受到項小滿手心的汗，尤其是遇見僕人打招呼時，更是止不住的顫抖。
不過，顫抖歸顫抖，他還是沒有松開，對此，赫連良卿心里也歡喜，知道他緊張，便主動開口舒緩情緒︰“項公的傷怎麼樣了？”
“嗯……我也不清楚。”項小滿沉吟道，“不過，年前伍關回來，說是他離開前，師父就已經能自己散步了，現在又過去半個多月，應該恢復的更好了吧。”
“那我們一會兒也給項公寫一封信？”
“好。”
簡單的兩句對話後，便又陷入沉默，兩人在廊下漫步緩行，氣氛曖昧而又羞澀。
良久，赫連良卿才又輕輕喚了一聲︰“小滿……”
項小滿立即回應︰“嗯？”
“你，你方才……”赫連良卿猶猶豫豫，好半晌，才吁了口氣，“方才在林姐姐那，你是不是還有話沒說？”
“你指什麼？”項小滿反問。
赫連良卿道︰“何大哥傷好之後，你是不是還要去幽州？”
“嗯。”項小滿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這會兒倒顯得很平靜，“幽州戰事已經持續了四個月，各地局勢千變萬化，再拖下去，還不知道雍州和冀州會變成什麼樣呢。”
他嘆了口氣，“自我回來以後，燕叔還未曾發回一份戰報，我知他帶兵習慣，戰事未定之前，不會輕言結果，所以我得親自去看看，眼下發展到哪一步了。”
“那我……”
“良卿！”項小滿輕聲打斷，停下腳步，與赫連良卿對視，“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前線凶險，就算帶你過去，也只能留你在城里，就像之前一樣。與其孤單單的一個人，倒不如待在定安，平日也有四姑娘陪你解悶兒。”
說著，抽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你放心，我會半個月給你送回一封信。”
赫連良卿一听，並沒有感到開心，反而又微微蹙起了眉︰“幽州的戰事，還要持續很久嗎？”
“我也不敢確定。”項小滿嘆了口氣，牽過赫連良卿的手，繼續邊走邊說，“我方才已經說了，我並不知道戰事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但我回來之前，羅不辭已經攻破絕垠關，進入北陵郡。也就是說，我們想要徹底佔據幽州，已經不是只需滅掉宇文崇澤，還有朝廷大軍。”
他頓了頓，“況且，我的最終目的，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幽州，而是東召朝廷。東召雖已土崩瓦解，但還佔據著三個郡，且有數萬禁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攻破的。”
赫連良卿沉默不語，只是握著項小滿的手，不自覺又緊了幾分。
項小滿感受到手下傳來的力道，心中感到一陣酸澀，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局勢無常，不論是戰場還是後方，身邊的人接連慘死重傷，這是他親眼目睹的，諸事不定的情況下，他不敢作出任何許諾，只能在這短暫的平靜中，將心中柔情，毫無保留的釋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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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封信，分別送往幽州和百川，年節的氛圍，也隨著等待緩緩消散。
這陣子，項小滿除了每日固定的看書練武，以及去將軍府了解各地新兵的訓練情況外，便是一直陪在赫連良卿身邊，或是聊天對弈、飲酒品茶，或是逛街采買、草原策馬，充盈而又歡樂。
日子一天天的過，正月底，何文俊的傷勢已經大有好轉，並且開始處理郡府公務。
也就在他前往郡府的第二天，賀朝和賀先一起奉命而回，並帶來了燕朔的戰報以及赫連良平的家書。
家書自不必說，都是一些家長里短的問候，而這戰報，則是詳述了幽州的戰事進展。
自兩月前，項小滿離開之後，燕朔並沒有停止進軍，他與赫連良平兩頭並進，僅僅用了不到一月的時間，便徹底將兵力空虛的樂方郡攻陷，並再一次奪取了張家的產業，獲得大量軍資。
而宇文崇澤，終究還是和赫連良平猜測的一樣，主動放棄北陵郡，就連新建的王府也棄之不要，將全部兵力置于雞嶺關，準備像最初對抗羅不辭一樣，收縮防線，依靠天險與敵軍對峙。
眼下，冀北義軍、朝廷大軍以及幽州守軍，呈三角之勢，分別陳兵雞嶺關西邊、南邊和東北，誰也不敢輕動。
將軍府大堂，項小滿仔仔細細的把戰報讀了好幾遍，而後發出一聲輕笑，看著堂下的賀朝和賀先，說道︰“這個宇文崇澤，倒是頗有壯士扼腕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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