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小滿和張峰在梁縣等了三日，等來了盤桓在三原關南側的四千余眾重甲鐵騎，卻沒有等來赫連良平與林如英。
兩人見到項小滿派出的人時，距離三原關已經不足百里，得知關隘的情況後，沉默了許久，才讓人帶信回去，他們不再繞道前往梁縣，而是直接走近路返回定安。
項小滿收到消息，便也沒在梁縣多留，囑咐曹貞找時間徹底封死三原關，隨後便與張峰一起帶領七千余鐵騎，踏上北歸之路。
七月初，夏收已過，田野間隨處可見打谷場上有老農在曬麥子，暑氣蒸騰，粘稠的空氣中，似乎還可聞到細微的麥香。
隊伍的行進速度不算快，項小滿有意欣賞沿途這種豐收的景象。百姓們的喜悅看在眼里，心中因三原關大火而產生的陰霾，便也漸漸消散了。
……
十日後，定安城，項家宅院。
書房內，項謹獨自坐在書案後的靠椅上，面前擺著一只酒壺和一盤果脯，他一口酒一口果脯，時不時還咂咂嘴，愜意至極。
不多時，一個年近五旬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躬身說道︰“王爺，少主已經到城外了。”
“呵呵，渾小子準是又貪玩了，一路上可是耽誤了不少時間。”項瞻發著牢騷，給來人倒了一杯酒，見他不喝，便又灌進自己嘴里，隨口問道，“對了，影衛現在是什麼情況？”
男子回道︰“半年過去，共招攬近四百人，加上少主安排在各軍之中的，現在已有七百三十多人。”
“嗯……還不夠。”項謹沉吟道，“告訴伍關他們，加快速度，年底之前，最少也要有兩千人，不用在意身手如何，武藝不行可以培養，只需看重年齡和忠心便可。”
男子應了聲是，轉身便走，剛一出門就踫上赫連良平，他招呼也沒打，直接邁步離開。
赫連良平望著他的背影，微微皺眉，正琢磨這人是誰，項謹的聲音從書房里傳了出來︰“良平小子，你不進來，杵在那干嘛呢？”
赫連良平收回目光，整了一下衣衫，進屋與項謹見禮，剛剛寒暄兩句，便直接問道︰“項公，剛才那人是？”
“他呀，他叫影一。”項謹很隨意地說道，“昔日的襄王府親衛都統，也是影衛的第一任統領。”
“影一？影衛的第一任統領？”赫連良平有些詫異，“項公，您把我說糊涂了，這影衛不是只有秦光等人……”
“沒什麼好糊涂的。”項謹微微搖頭，酒杯端在嘴邊，“當年我出宮開府，從親衛中選出十位武藝高強之人，分別喚作一到十，我將他們隱藏在暗處，一是為保護我的安全，二是為了做一些不適合擺在明面上的事……”
他把酒飲下，咂了咂嘴，又說，“後來，用到他們的地方越來越多，久而久之，總免不了傷亡，人員換了一茬又一茬，直到最後，最初的十人，也就只剩影一一人還活著。”
項謹嘆了口氣，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過往，發出感慨，“這人吶，一旦有了牽絆，做起事來就會受到各種因素的掣肘，比如被人用家人做威脅，或者用名利來誘惑……”
他又倒了一杯酒，繼續說道，“而為避免內部再次出現叛徒，影一便收養了十個孤兒，傳授他們武藝和技法，將他們培養成沒有感情的死士，等他們學成之後，便將影衛交給他們，自己則徹底脫離出來，成了暗中保護我的最後一個保障。”
“原來如此……”赫連良平恍然大悟，心想這十個孤兒應該就是後來的“十殿閻羅”了。
他盯著項謹，搖扇的幅度都慢了許多，“這麼多年了，我竟不知，您身後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呵呵，別說你不知道了，就連行之他們都不知道。”項謹把酒喝下，擺了擺手，“行了，陳年往事，也沒什麼好說的，倒是你，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這老頭子了？”
赫連良平微微一笑，一合折扇，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雙手遞給項謹。
項謹接過一看，眼楮便微微眯了起來︰“這羅不辭還真是頑強，三原關內沒被小滿燒死，這才半個多月，又要出兵五門關。”
“倒也不算意外。”赫連良平笑道，“其實在他出兵三原關之前，便已向五門關和九口關派出了兵馬，只是我料定那不過是佯攻，關內又留有猛將駐守，才不做理會，一心想著支援三原關，可惜……”
項謹隨手把信丟在書案上，沉默片刻，才又嘆道︰“說到底，還是小滿太心急了，從以自身為餌，聲東擊西取下兩關，到擺下空城計，再到火燒三原關，每一步都在弄險……”
他停頓片刻，突然又笑了起來，“也是奇哉怪哉，莫非真是上天庇佑，成名已久的羅不辭，竟然還真是在他這一步步險招之下，折損了數萬黑甲軍精銳，就連自己都差點命喪火海。”
赫連良平想了想，也是苦笑一聲︰“常言道︰「亂拳打死老師傅」，說的應該就是他了。”
項謹頷首，這個“常言”听上去很滑稽，可又未嘗不是實情，項小滿年紀輕輕，思維跳脫，羅不辭踫上他，摸不準他的路數，一次次吃癟，也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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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門關那邊……”
“師父，我回來了！”
項謹剛要問五門關那邊該如何應對，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話音剛落，項小滿與張峰便風風火火的一身戎裝闖進書房。
龍驤軍和鳳翥軍先一步回到定安，項小滿已經听說了，見到赫連良平也在，倒也沒覺得意外，跟他打了招呼，寒暄幾句後，便旁若無人的跟項謹膩歪起來。
項謹可沒有表現出久別重逢的師徒情深，一臉嫌棄的把項小滿推到一邊，吹胡瞪眼地斥道︰“渾小子，少在這跟我矯情，你當初去三原關，說的可是為了驗證那封密信的真偽，到頭來一待就是兩個月，還搞出這麼大動靜，說吧，我該怎麼罰你？”
“沒錯！”項小滿還沒說話，張峰倒是先開了口，“老爺子，好好收拾他一頓，這小子太不是東西了，居然逼著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著數萬人小解，我這張臉，以後可沒地方放了。”
師徒倆同時瞪了他一眼，項小滿懶得搭理他，項謹則是又罵了一句︰“哼，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張峰毫不在意，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端起桌上的酒壺盤子，撒丫子便跑。
“你們先聊著，我回去換身輕便的衣裳。”
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屋內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少頃，三人各自落座，項謹這才對著徒弟好一陣兒打量，直盯得他坐立不安，上下蠕動，才輕聲嘆道︰“唉，本來不想說你，但要是不說，日後你可能還會再次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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