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英的狀態很差，項小滿不願讓別人見到她那種萎靡的樣子，便跟著林家小廝匆匆穿過前院，替她去見將軍府的人。
夜幕低垂，鄴邱城內燈火闌珊，城東街道上已經見不到行人。林家街門前不遠處停著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車邊站著幾個身穿甲冑的軍士。
“小滿少爺，就是那輛馬車。”小廝指著馬車說道。
“我知道了。”項小滿點點頭，抬腳走了過去，只是沒走幾步，便被幾個軍士攔了下來。
“閑人勿近！”一個軍士冷冷地道。
“閑人？”項小滿微微皺眉，望了一眼馬車，“頭回听說拜訪別人還說別人是閑人，哼哼，行，那就別見了，慢走不送！”
說完轉身就欲回去，卻又被車廂內的人叫住︰“且慢。”
項小滿腳下一滯，扭頭看了過去，一位面容姣好，氣質溫婉，身著素色長裙的女子走下馬車。
“呦，我還以為是誰家有這麼大的排場，原來是鎮東將軍家的千金小姐啊。”項小滿皮笑肉不笑，“這大半夜的，不知道您到此有何貴干啊？”
方好哪能听不出項小滿的陰陽怪氣，擺了擺手讓一眾軍士退下，而後走到他面前微微欠身︰“我替他們向你賠個不是。”
她的語氣真摯，不見虛偽。項小滿倒也沒有得理不饒人，咧嘴一笑，抱拳還禮︰“方姐姐客氣了，開個玩笑而已，你可別跟我一般見識。”
方好莞爾，只是笑容中還夾雜著一絲哀傷。她向林家街門望了一眼，輕聲問道︰“林姐姐不在嗎？”
項小滿挑挑眉，並未說話。
方好收回目光，多看了項小滿兩眼，知道他與林如英是干親的關系，也沒有遮掩，直接說道︰“听聞林公子遭遇不幸，我特來向林姐姐表示慰問。”
項小滿點點頭，見她之前就猜到了她的來意，只是有一點不明白，雖說將軍府和林家有一場賭約，可除了這點別的也沒什麼聯系，平日更是很少走動，所謂婚事更是八字還沒一撇。她方好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為了一個男子深夜過來看望，傳出去可不好听。
“方姐姐有心了。”項小滿又抱了抱拳，實話實說，“林姐姐確實在家，只是情緒不太好，不宜見客，方姐姐要是有什麼話可以跟我說，我一定如實轉達。”
方好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輕聲說道︰“我明白，我此次前來，一是看望，二是想來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項小滿心中一動，他知道方令舟不僅掌握著北豫全軍，在朝堂上同樣有一定的話語權，方好身為她的女兒，能提供的消息定是非同小可。
“我听說最近北豫不太平，有許多學子在赴京途中遭遇不測。”方好說著，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慮，“我擔心這背後有更大的陰謀。”
項小滿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的想法會與方好不謀而合，急忙問道︰“方姐姐咋想的？能跟我說說嗎？”
方好點點頭︰“當今聖上加開策試，以才取仕，算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但是，此舉觸犯了太多人的利益，某些人掌控朝堂久了，不會這麼輕易放手的。”
她說著話，往一邊走遠了幾步，似是為了避開那些軍士，“我懷疑，是朝堂上的某些大臣，命人假扮山匪流寇，劫殺趕考學子，意在攪黃這一場策試。”
項小滿跟著听著，心里暗暗贊同，卻又沒表現在臉上。等方好說完，又問道︰“方姐姐是咋知道的？有證據嗎？”
“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項小滿笑了笑，“沒有證據就隨便亂說，這可是會惹麻煩的。”
“出得我口，進得你耳，只需傳與林姐姐知道，我又何來什麼麻煩？”
項小滿的笑僵在臉上，心說這位方姑娘果然不簡單，從當初替林彥章給她送禮就看出來了。
“笑話，你當然不會有麻煩，這種話就算傳出去了，又有誰會相信是你跟我說的？”項小滿心里暗罵方好奸猾，想了想，直接問道，“方姐姐有啥想說的，還是直接告訴我吧。”
“父親說的不錯，你當真是聰慧。”方好微微一笑，神情逐漸變得嚴肅，“早些派人去把林公子的尸身接回來，無需擔心路上再遇危險，辦完喪事後盡快讓生活歸于平靜，不要想著報仇。”
項小滿心底一驚，這句話的信息量可是有點大。
不會再遇危險？流寇都被消滅了？還是說幕後之人收手了？
不要報仇？是找不到凶手？還是惹不起凶手？
方好為何會說這種話？她知道內情嗎？可她又是怎麼知道內情的？
項小滿遲疑了片刻，緊緊地盯著方好，抱拳問道︰“方姐姐，敢問令尊在朝堂上可是……”
“小滿弟弟。”方好打斷道，“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好。”
夜風襲來，方好壓下頸間飄動的長發，望著林家街門，悵然若失。
項小滿緩緩放下手臂，沉默半晌，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世上之事，有許多都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方好莫名其妙說了這麼一句，淡淡一笑，欠身道，“如此，我便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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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慢走。”項小滿再次行禮，目送方好上了馬車，直到馬車消失在夜色中。
“唉，看來以後，兩家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項小滿搖了搖頭，轉身回了林家。
夜已深沉，林家的庭院里彌漫著一股壓抑的寂靜。項小滿站在林如英的臥房外，听著里面傳來的低低啜泣聲，心里也難受的緊。他知道，今晚對于林家來說，是一個不眠之夜。
“小滿，你進來吧。”何文俊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帶著一絲疲憊。
項小滿推門而入，只見林如英坐在床邊，雙眼紅腫，何文俊則在一旁輕聲安慰。
桌上的燭光搖曳，映照出三人臉上的哀傷。
“姐姐，你好些了嗎？”項小滿輕聲問道，語氣中滿是關切。
林如英抬起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並未說話。
項小滿走到床邊坐下，握住林如英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冰涼，心中更是一緊︰“姐姐，剛才將軍府家的方姑娘來過了。”
“方姑娘？”林如英一怔，顯然沒想到這個時候方好會來拜訪。
項小滿點了點頭，將方好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林如英和何文俊。
二人听完，陷入了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這位方姑娘，也算是有心了。”何文俊長嘆了一聲，“可憐大哥沒這個福氣。”
“好意是好意，卻是用錯了地方。”林如英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不管是不是流寇，大哥的仇，我一定會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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