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極為耀眼，帶著秋日特有的涼爽，喚醒了整座鄴邱城。
馬車向著將軍府的方向行去，車輪緩緩碾過青石鋪就的街道，發出一陣陣吱吱扭扭的響聲。
街道兩旁的景色不斷掠過，已經有不少商鋪開門迎客，一些小販也開始挑著擔子走街串巷，不時傳來的吆喝叫賣聲，給這寧靜的清晨增添了幾分煙火氣。
隨著馬車越走越遠，林彥章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消散，他不停地擺弄著那個禮盒，時不時還會擦一下手心里的汗。
緊張的氣氛彌漫了整個車廂，項小滿看破不戳破，心中暗自好笑。
行不多時，隨著車夫的一聲拉著長音的“吁”，馬車緩緩停下。
“到了，走吧！”項小滿沖著林彥章抬了抬下巴，掀開車幔，先一步跳了下來。
馬車正停在將軍府的大門前，距離不過兩丈。抬眼望去，門楣上掛著的匾額氣勢恢宏，門前兩尊石獅威武莊嚴，彰顯著鎮東將軍的地位與權勢。
“跟以前一樣，沒啥變化。”項小滿嘀咕著，瞥了眼石獅旁邊站著的軍士和他手里牽著的駿馬，心中暗贊，“這位將軍不偷懶，這麼早就準備出城了。”
他等了半晌，卻一直不見林彥章下車，不禁皺了皺眉，扭過頭對著車廂喊道，“林老三，你磨磨唧唧的干啥呢？”
不料話聲剛落，林彥章還沒回應，只听得吱呀一聲，巍峨的大門已經緩緩打開，一個身穿硬甲，腰懸寶刀，手托鐵盔的中年漢子從大門里走了出來。
此時的林彥章剛剛從車幔後探出腦袋，一眼就看到了方令舟，不禁心中一緊，也顧不上緊張了，慌忙跳下馬車，拉著項小滿就迎了上去。
“方，方將軍……”他懷抱禮盒，身子微躬，如同初生羊羔面對猛虎，既帶著敬畏，又難掩內心的忐忑。
“是你啊。”方令舟原還在納悶，怎麼一大早的就有輛馬車停在了自家門口，此時認出是林彥章，微微一頓，撢了撢本就干淨的甲衣，問道，“林公子一早來訪，有何貴干？”
林彥章沒敢抬頭，自然看不到方令舟的表情，但對方那種不冷不淡的語氣，還是讓他倍感緊張。
“方，方將軍。”林彥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定著情緒，“前些日子因在下一時失言，給貴府帶來諸多不便，今……”
“不是都已解決了嗎？”方令舟微微皺眉，出聲截斷了林彥章的話，“還是你出的主意，為何今日又來提及此事？”
其實方令舟的聲音還算平和，可落在林彥章耳里，除了威嚴，似乎還夾雜著怒意。
以為自己哪里做的不對，惹對方生氣了，林彥章忙扭頭看向項小滿，原想向他求助，可得到的卻是一個大大的白眼，面色一滯，那種不想被人輕看的自尊心便立刻找了回來。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說道︰“謠言雖已消失，但也已經對方姑娘造成傷害，家父曾再三囑咐，在下亦是自省，理應向方姑娘當面賠罪。”
說著話，將禮盒遞了過去︰“此乃在下的一片心意，還請將軍收下。”
方令舟沒有接過，而是捋著短髭，意味深長的打量著林彥章，片刻後，方才淡淡地說道︰“林公子有心了。”
他把鐵盔戴好，從一旁的軍士手中接過韁繩，又道︰“此事已經過去，日後休要再提，至于禮物，就不必了。”
林彥章一怔，沒想到方令舟會拒絕的這麼干脆，更沒想到連方家小姐的面都見不上，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項小滿將一切看在眼里，恨不得上去給林彥章兩腳，心說你當初在書院的不可一世都去哪了？
眼瞅著人家就要上馬離開，項小滿無奈一嘆，一步跨到林彥章前面，對著方令舟拱了拱手︰“方將軍，小子有禮了。”
方令舟早就注意到了項小滿，一個少年，見到自己這位堂堂的鎮東將軍，卻能如此鎮定自若，絲毫沒有林彥章的那種慌張，不禁對他起了興趣，只是礙于身份才沒有主動攀談，此時見他站出來，便順勢問道︰“小家伙，你是何人？”
“在下項小滿，和林兄一樣，也是文昌書院的學子。”項小滿不卑不亢，笑容中透著一股子機靈勁，“早就听聞方將軍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哦？”方令舟輕笑了一聲，上下打量著項小滿，“你幾歲了？”
“十三。”
“十三歲听過我的威名？”
“當然。”
“那你說說，我的威名如何？哪里又名不虛傳了？”
項小滿沉吟著捏了捏下巴，在方令舟面前踱起了步子，還趁機拉了林彥章一下，示意他站直身子，別那麼謹小慎微。
片刻後，似是感受到方令舟的不耐，項小滿這才停下腳步，緩緩說道︰“帝有六虎將，以徐雲霆靜、幽、正、治為先，羅不辭勇，武思惟嚴，師恩行仁，鄭天錫信，人言袁季青智，善謀斷，吾以為此語許方更佳。”
“呵呵，原來是袁季青的話。”方令舟微微眯起了眼，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項小滿，“小家伙年紀不大，知道的倒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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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小滿拱手行禮，沒有說話。
這段贊詞並不算什麼秘密，了解劉武烈麾下六虎將的人，在提及他們的時候，幾乎都會連帶提一嘴方令舟。
只是這段話已經過去太久了，召國一分為二，袁季青與方令舟屬于不同陣營，因此，幾乎已經不會有人再提起這段話。
此時，由項小滿口中說出，倒讓方令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他瞥了一眼林彥章，想到剛才項小滿拉起他的動作，不禁又是微微一笑︰“小家伙，你是來幫他的？”
“唉，他太蠢，幫不動。”項小滿故意對著林彥章嘆了口氣，又轉頭看向方令舟，“將軍，我想給您捋一下我們倆的關系，不知您願不願意听？”
“呵呵，你說吧。”
項小滿嘿嘿一笑，一把拉住林彥章手臂，指著他說道︰“他有個姐姐，嫁給了文昌書院的山長，那山長是我大哥，他姐姐也是我姐姐，姐姐與我大哥生下一對兒女，是我的義子義女，那我倆就是……”
“小滿，要不還是別說了。”林彥章簡直沒臉看，覺得項小滿這會兒比他剛才還丟人。
方令舟倒是被項小滿逗樂了，點了點頭，笑道︰“你的干兒女是他的外甥，所以你倆也有一部分干親在里面？”
項小滿愣了一下，連連贊道︰“對對對，就是這麼個關系，還是您腦子好用。”
方令舟無奈的搖了搖頭，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最後淡淡一笑，問項小滿︰“那三個主意，也是你想的吧？”
“嘿嘿，就說您腦子好用吧。”項小滿故作靦腆的撓了撓頭，“就知道，啥都瞞不過您。”
“好了，不用刻意在我面前裝成這樣。”方令舟哪能看不出項小滿打的什麼主意，想了一下，對著身邊軍士招了招手，“去，把姑娘請出來，就說出主意的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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