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走的有些失魂落魄。
轉身之後,偷偷瞥了那個姑娘一眼,見對方在看自己這邊,急忙又撇過頭去,僵硬的邁開腳步,身形漸行漸遠。
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五歲那年。
不過並不在泥瓶巷,唯一相同的,就是同樣是冬天,當年那個孩子,在娘親走後的第二年,餓的使不上勁,就帶上背簍,想著進山看看。
希冀著能找點藥草,賣給楊家藥鋪換點散碎銀子,一顆銅錢拆成兩瓣花,興許就能熬過那個冬天了。
可走到龍須河才發現,大雪已經封山,就連河面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堅冰。
沒法子,原路返回。
也就在返回途中,他故意繞了遠路,去了福祿街那邊,貼著一處人家的牆根,也沒做什麼,就只是站在那兒。
听煙火氣,聞飯菜香。
可是越聞越餓,後面走的時候,那戶人家的門開了。
當然不是請他進去吃飯。
幾個家丁走了出來,合力抬著一只大木桶,走到一處角落,往外倒那泔水。
泔水也挺香的。
等人走後,孩子緊了緊背簍,從陰影中走出,一步一步,站在了那些泔水前,而後又蹲下身。
看了很久。
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做,離開了。
走過福祿街,過了鐵鎖井,又去了騎龍巷,桃葉巷……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天,好像全世界都在與他作對,以往小鎮上那些名聲很好的大富人家,個個都是緊閉大門。
就是沒有人給他開門。
連打更的都在街道消失了。
走完了小鎮,小平安無處可去,就只能回家。
然後在回家路上,那個黑炭似的干瘦孩子,趁著月黑風高,就偷了某戶人家的幾棵蔬菜,回到泥瓶巷的時候,兩腳發軟,大汗淋灕。
當時的孩子,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那是野菜,不是旁人種的,挖幾顆野菜而已,就跟上山采藥一樣。
可陳平安後來知道,那片田地,是有主人的。
為什麼知道?
因為第二天出門,經過的時候,有個婦人就站在那兒,雙手叉腰,罵天罵地,當時在婦人身旁,還有個長得唇紅齒白的同齡人。
那個孩子,在一眾圍觀之人里,直接就找到了他,死死盯著,但是一言不發。
陳平安不敢承認,看了一會兒就走了,當做無事發生。
爹娘走後,小鎮里,罵他什麼的都有,泥腿子,五月初五出生的災星,賤種……等等。
但就是沒人罵他是小偷。
那幾顆“野菜”,難吃的要死,也是因為這個,吃完沒多久,他就鬧了肚子,原本剛有點氣力,又全都使了出去。
也是那天晚上,餓的睡不著的他,沿著泥瓶巷走了很多個來回,最後顧璨的娘親,提著一盞燈,推開門,照亮了那個孩子的世界。
在這之前,陳平安小時候,兩次披麻戴孝,為爹娘送行,不算長的隊伍里,都有那個年輕女子的身影。
所以不管她最後變成了什麼樣子。
就算天塌了下來。
她與顧璨,都不能死在他的面前。
青峽島渡口,陳平安晃晃悠悠的走著,腦袋低垂,想著這些陳年舊事,猶如走馬觀花。
不知何時,一名黑衣女子來到他身旁。
兩人間隔有些距離,約莫一丈左右。
“陳平安,好久不見。”
白衣少年僵硬的抬起頭。
這次重逢,這還是寧姑娘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比起以前,她的變化不大,卻也不小。
個子高了一點,背著一把他沒見過的長劍,身上穿的那件黑衣,陳平安記得很清楚,是來自于他的家鄉。
還是寧大哥給她購置的,量身定做,只是穿了好幾年,有些稍許褪色,外加寧姚的個頭竄了上去,就不太合身了。
陳平安回過神,咧開嘴角,點頭道︰“寧姑娘,好久不見。”
寧姚沒有很冷漠,但也不會有多熱情,少女轉頭看了眼渡口那邊的兄長,隨後說道︰“陳平安,一道走走?”
少年重重點頭。
一襲黑衣,上前幾步,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些許,幾乎快到了肩並肩的程度。
風雪中,緩緩而行。
陳平安也看了身後一眼,猶豫了一下,問道︰“寧姑娘,你兄長那邊……”
寧姚說道︰“就是我兄長讓我來找你的。”
“有些事,總要有個說法。”
少年點點頭。
半晌沒說話。
寧姚冷不丁問道︰“陳平安,你還喜歡我嗎?”
這種話,按理來說,本不應該女子來說,可寧姚就是說了出來,但她好像……並不是為了一個答案。
少女語氣平淡。
陳平安低著頭,看不見表情,久久無言,不知在想些什麼。
寧姚只好又問了一遍。
少年雙肩微微顫抖,最後還是抬起頭,一如當年泥瓶巷的他,笑容燦爛,點頭道︰“當然!陳平安一直很喜歡寧姚!”
“其實當年在泥瓶巷,寧姑娘問我有沒有喜歡你的時候,我撒謊了,其實是喜歡的,只是沒有很多。”
“但是後來,當我站在家鄉小鎮,眺望那些御劍南下的仙人時候,我就很喜歡寧姑娘了。”
寧姚淡淡問道︰“為什麼?”
興許是說了出來,就有了膽氣,陳平安也不再猶豫,笑道︰“因為那撥隊伍里,在這麼多的御劍仙人里面,有且只有寧姑娘,調轉了劍尖,與我這個泥腿子告了別啊。”
“最初認識寧姑娘的時候,只是覺得這個女子很好看,僅此而已,後來她幫我一起對付那頭搬山猿老畜生,我就挺喜歡了。”
“可是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寧姑娘是神仙了,而我就只是個泥腿子,有些話,不敢說。”
“直到寧姑娘走之前,居然還故意折返找上我,與我道了個別,我就感覺寧姑娘,與別的外鄉人不太一樣。”
“很多人罵我,但是寧姚不會嫌棄我。”
陳平安腳步放緩,寧姚跟著放緩,前者繼續說道︰“其實當年在青牛背分別,我就想告訴你,我陳平安喜歡你了,只是你走得急,寧大哥又在身旁,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此之後,傷心難過了好幾天,經常會罵自己,為什麼連一句喜歡都不敢說,
既然知道寧姑娘是神仙,分別之後,這輩子就沒機會見面了,為什麼還不敢表明心意?”
“是知道寧姚不會答應自己?”
“但是陳平安,你只是表明心意而已,又不是別的,那個姑娘答不答應,又能怎樣呢?有很大所謂嗎?”
“早年娘親還在的時候,不是摟著你,跟你說過當年的爹爹,是怎麼個不要臉,才把娘親娶進門的嗎?”
寧姚輕聲問道︰“然後呢?”
陳平安眼神忽然明亮起來,笑道︰“然後沒過多久,我就帶著幾個孩子,離開了家鄉,護送他們去大隋求學。”
“這一路上,不怎麼太平,剛走出幾十里地,就踫上了兩頭蛇妖,後面還撞了個嫁衣女鬼,不過好在有驚無險,都過去了。”
“遇見了阿良,送別了阿良,第一次遠游,我見到了不一樣的天地,雖然大多與我無關,長生橋也沒修好,但已經躋身了武道第三境。”
“我開始有了點野心,偶爾會去想想,要是將來到了武道的八九境,甚至更高,是不是也能御風遠游,
那樣我就可以去劍氣長城了。”
陳平安撓撓頭,“但是我的資質,不太好,腦子也不行,八九不離十,那些想法,也只能是想法而已了。”
“可我很快又見到了曙光。”
少年眼神奕奕,忍不住笑出聲,“從大隋返回家鄉後,我去見了楊家鋪子的那個老人,在他那邊,臨危受命,要為一個姑娘,南下送劍。”
“我喜歡那個姑娘啊,當然不會拒絕,甚至當時我連想都沒想,就直接答應了,楊爺爺就讓我準備準備,很快就要走。”
“正巧那個時候,落魄山來了一個光腳老人,我還不太清楚他的跟腳,他就說讓我跟著他練拳。”
“一想到去倒懸山的路上,有好幾個千山萬水,我就有些惶恐,所以也沒多問,便跟著他練拳了。”
陳平安呵了口氣,補充道︰“崔老爺子的喂拳,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每次我都被打的骨斷筋折,只是每當想起我還要南下送劍,就半點不疼了。”
“今日苦,明日福,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武道拔高了,第二次出遠門,膽量也會更大,把握就越多。”
陳平安就這麼說著他的一路走來。
不得不說,很是精彩。
去過了黃庭國,新山崖書院,梳水國,彩衣國,走龍道,老龍城,乘坐了桂花島,見了蛟龍溝,雨龍宗,倒懸山,最後到了劍氣長城。
最後兩人在春庭府止步。
寧姚問道︰“陳平安,我記得當時在劍氣長城,你跟我說過這些的。”
陳平安一個勁搖頭,不知為何,就這麼一會兒,淚水已經糊滿了少年的臉頰,他悲戚道︰“寧姑娘,我知道,你是來與我道別的。”
“所以有些話,即使已經說過一次,但我還是想說,可能在今天過後,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能讓寧姚多看我一眼了。”
他胡亂抹了把臉,竭力擺開一個笑容,說道︰“同樣是道別,就當這一次,是彌補了我當年的遺憾。”
“寧姚,我喜歡你啊,以前是,現在還是。”
寧姚深吸一口氣,或許是被這一幕感染,少女也有些不是滋味,死死咬牙,顫聲問道︰“陳平安,為什麼對我兄長起殺心?”
陳平安只是一味搖頭。
事已至此,說與不說,要不要把真相公之于眾,已經沒了任何意義。
寧姚仰起臉,左右擺弄了幾下,稍稍鎮定心神,輕聲道︰“陳平安,我與你一樣,爹娘都走得早,唯一不同的是,我比你好一些,有一個兄長。”
“也只有這一個兄長了。”
“你可以分親疏,護著你的身邊人,那我寧姚呢?”
“我就不行了?”
陳平安搖搖頭,“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不是我的親人,才是親人,別人的,同樣也是。”
“寧姑娘,是我錯了,你要如何,都可以。”
寧姚漠然道︰“我兄長都沒殺你,我這個做小妹的,就更加不會了,何況這件事,找你之前,我哥就叮囑過我。”
“在這世上,我會無條件去相信,去听從的,就只有兄長了,所以我也不會拿你如何。”
停頓片刻。
寧姚說道︰“可是陳平安,從今往後,你我就一筆勾銷了。”
陳平安緩緩轉頭。
眼前的這個姑娘,記憶之中,眉如遠山,好看得不能再好看,可是此時此刻,那雙極具靈氣的眸子,滿是寒意。
寧姚自顧自說道︰“我承認,以往的我,對你是有些好感的,這沒什麼,畢竟經歷了不少事,我又不是什麼鐵血無情的女子。”
“但是陳平安,你給我上了一課,既然你能分親疏,去做出這樣的一個選擇,那我寧姚也可以。”
“我選擇我的兄長,對于這個結果,你應該早就知道,畢竟當年在劍氣長城,臨行前,我就說過。”
“那把我的壓裙刀,代表我清白的本命之物,在我兄長手上,你說你喜歡我,沒問題,
這天底下,哪個男子喜歡我寧姚,都可以的,我也管不著,但想要我答應,就得取回這把刀。”
寧姚又道︰“即使摘取兄長的這個頭餃,我寧姚,也會是這個選擇,只有這個選擇。”
“你陳平安為我做了不少事,我很感激,但是我家兄長,他做的,只會更多,他的前世,就連死前的最後一刻,都還在為我鋪路。”
少女眼眶泛紅,就連聲線都開始顫抖,一字一句道︰“說是兄長,其實他的歲數,與我一般大,不過就是早我一步,離開娘親的肚子而已。”
“你陳平安可以有必須保護的人,換成我寧姚,同樣也有,在這件事上,其他都要靠邊,沒得商量。”
說到這,寧姚抬手一招。
有一把走過千山萬水的長劍,橫亙在兩人身前,傾斜插入地面。
這把劍,有個很俗氣的名字,叫斬妖。
亦是草鞋少年當年南下,背後所背之劍,要送到一個姑娘手中。
寧姚閉上雙眼,緩緩道︰“陳平安,斬妖還你,你我之間的恩怨,我認為是兩清了,要是你覺得我還欠你什麼,現在就說個清清楚楚。”
“當下能還的,我肯定還,不能還的,等我回了劍氣長城,再帶給你,神仙錢,法寶仙兵,都可以。”
陳平安渾身直哆嗦,竭力伸出手掌,撫摸那把長劍的劍身,痛苦搖頭,“寧姑娘,你不欠我什麼。”
“當年陸道長送你登門,我並沒有做太多,何況在你幫我對付搬山猿過後,就兩清了,後續我去劍氣長城給你送劍,也只是一廂情願罷了。”
“一個男子,不是他為某個女子做了很多的事情,女子便一定要喜歡他的,世上沒有這種道理。”
沒來由的,寧姚怒道︰“陳平安,為什麼要變成現在的陳平安?!”
“陳平安,你知不知道,其實當年在驪珠洞天,我家兄長,就在我這邊,說了很多次你的好話?”
“你又知不知道,其實我家兄長,一直很看好你?甚至還對我說過,要不是你的長生橋斷了,那年他就把劍氣十八停都傳給你了?”
“你更不知道,我哥對于我以後的婚姻大事,從來不會有什麼刻板規矩,他唯一要求的,只是那個做我寧姚道侶的男子,能好好待我就可。”
“無論他是什麼出身,是劍仙也好,是市井百姓也罷,都沒關系,你以為他一直看不起你?”
陳平安愣在當場。
寧姚已經轉身離去。
走出一段距離,她又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最後低聲說了一句話。
“陳平安,再見。”
陳平安抬起頭,無聲而哭。
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
這是他離開家鄉,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哭,好似回到了五歲那年的寒冷冬天,重新變成了那個站在泥瓶巷的枯瘦孩子。
嘎吱一聲。
某個時刻,春庭府大門,被人推開。
一名婦人出現在視線之內,手提一盞精致炭籠,借著昏黃燈光,能依稀看見她的模樣。
一如當年。
極似娘親。
……
池水城。
高樓頂層,那座金色雷池內,依舊端坐著一個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
看著那幅山水畫卷,崔東山面無表情。
事實上,在先前劍靈南下書簡湖,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崔東山就已經發現了她。
但他什麼也沒做。
沒有阻攔,沒有現身,從頭到尾,哪怕雙方打得頭破血流,崔東山都只是作壁上觀。
到現在他才知道,老王八蛋說的,問心局的最後一關,最難一關,到底是什麼。
誅心。
還不只是誅一人之心。
一個都別想好過,全都要結結實實的挨上一刀,撐過去,可能不至于柳暗花明,至少達成了一個相對最好的結果。
陳平安的神性,自此沉寂,再也無法抬頭,真正做了人,卸下了一個極為沉重的負擔。
寧遠的人性,無限放大,純粹如神又非神,也終于接過了齊靜春的那個擔子,想甩都甩不掉。
老劍條成了太白劍靈,換了新主,以後追隨的時間長了,會不會產生改變,不得而知。
寧姚自此封心。
相對于前面幾個,寧姚可能是最好的一個,雖未出劍,卻已斬斷情絲,這對她以後的修道練劍,好處極大。
唯一不太清楚的,就是最後顧璨的命,到底是誰來動手。
是陳平安報完了恩,選擇大義滅親,親手了解自己的半個弟弟,還是寧遠來遞劍,做那斬妖除魔之事?
繃了許久,到底是沒忍住,崔東山後仰身體,靠著椅背,滿臉淚水,輕聲呢喃道︰“願先生心境,四季如春……”
……
書簡湖。
天幕那條從別處天下延伸過來的青道軌跡,始終沒有閉合,在眾多劍仙之前,還多出了一位儒家聖賢。
雙方貌似在商談什麼。
而青峽島渡口這邊,寧遠獨自喝了一場很久的酒。
直到風雪驟停,男人才站起身,將未完酒水收入方寸物,太白背在身後,震散一身酒意。
寧遠抬起雙手,捋了幾下長發,又摸了摸自己多日沒刮的胡茬子,咂了咂嘴。
邋里邋遢的,跟鄭大風一樣,難怪小妹之前見自己,眼神有些嫌棄。
他便又蹲在岸邊,並指作劍,借著天邊那抹魚肚白逸散下來的光亮,開始刮起了胡子。
認認真真,動作仔細。
完事之後,以湖作鏡。
男人驀然一笑。
寧姚都生的那麼好看,我這個做兄長的,又豈會差到哪去?
起身轉身,寧遠走上一條去往春庭府的路,半道上,他甚至還有閑情逸致,順手捏了個雪球,藏在袖中,打算待會兒送給寧姚。
記憶里。
小時候的劍氣長城,很少下雪,而寧府的那個小女孩,又很喜歡雪,所以兩人的老爹,每年在倒懸山下雪之際,都會托人帶幾個大雪球回來。
可是爹娘走後,就沒人做這件小事了。
其實也不是沒有,當年的小寧遠,就會時不時跑去北邊城池,問看大門的一位劍仙,倒懸山有沒有下雪。
如果下雪了,孩子就會小心翼翼的,掏出幾顆雪花錢,遞給對方,懇求他能幫忙,去那邊挖點回來。
那位劍仙,雖然心有意動,但卻不敢冒犯規矩,擅自離開劍氣長城,便婉拒了。
最後是阿良冒了出來,接過孩子手上的雪花錢,聲稱包在他的身上,區區小事,不在話下。
以雪花買雪花。
帶是帶回來了,結果阿良這廝,居然把臨近倒懸山的一座冰山,都給直接搬到了劍氣長城。
然後那個孩子,就欠了阿良好多的神仙錢,往後的幾年,一直在幫他偷酒,反正被抓住了,年紀小,也沒人揍他。
寧遠呵了口氣,雙手攏袖。
就是不知道,現在的寧姚,長大之後,練劍之後的她,還會不會喜歡這些不值錢的小物件。
男人忽然四下張望了一眼。
這里是書簡湖,是青峽島,可不是劍氣長城,陳平安因為顧璨的緣故,可以把這兒當成家。
那自己和小姚呢?
嗯,看來去往神秀山,要提上日程了。
寧遠望了眼東邊。
天光大亮,風雪隱退,等到化雪之後,人間就好似換上了新顏。
既然計劃趕不上變化,那麼有些事,也可以提前做了。
比如白日斬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