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九洲,桐葉大震。
一道劍光從南向北,在天幕處筆直一線,最終落在了桐葉洲最北端。
一洲四大書院,皆被驚動。
寧遠的毫無保留,哪怕不刻意,只是御劍而過,余波劍光就能照耀上萬里,亮如白晝,如同一顆最為璀璨的星辰。
玉圭宗大殿,一位老人心神一震,有些不舍的再次看了一眼鏡花水月里面的仙子之後,走出門外。
在瞥見那道劍光的瞬間,老宗主就立即御風升空,施展神通,窮盡目力看那人的去向。
劍仙過境,就已是大風流。
玉圭與桐葉,在桐葉洲一南一北,兩處相隔幾十萬里,仙人境的他,也只能看個大概。
隱約感覺到了什麼,老人神色一喜,思索再三後,先是走了一趟宗門里的雲窟福地,留下幾句話後,破空北上。
要是那位劍仙,此去問劍所在,是那桐葉洲,他荀淵怎麼都得去捧個場。
最好是把杜懋那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賤人,一並砍死了事。
老宗主身形沒入雲端,不多時就踫上了一位同樣北游的夫子,坐鎮天幕的七十二聖人之一。
兩人同為仙人境修士,算不上好友,但也有些許交情,遂一同聯袂而去。
仙人境修士,雖沒有飛升境那般的跨洲遠游神通,但畢竟在自家一洲內,有天然加持情況下,速度倒也不慢。
老宗主半道上,忽然想起一事,遂取出一件品秩不低的法器,破天荒的開啟了一場‘鏡花水月’。
真要是桐葉宗被人一鍋端了,只是少數幾人知道那怎麼行,得叫天下皆知!
……
桐葉宗大殿。
氣氛劍拔弩張,從這個年輕人一出現,殿內十幾名長老就發覺自己已經無法動彈。
不是什麼氣府凝滯,是真真正正的無法動彈,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左右擺動。
于是就造成了一副滑稽場面,十幾名被山下視為神仙的大修士,個個轉動眼珠子,互相瞅了瞅,神色各異。
大殿被人一分為二,上半部分消失,視野開闊後,眾人才驚恐的發現,殿外的破敗景象。
原來剛剛的地動山搖,是自家宗門的山崩地裂。
門外傳來不少呼喊,都是桐葉宗的門人弟子,進不了大殿內,就擱外頭呼喊自家老祖,稟報宗門內發生的大事。
一眾桐葉宗高層,這才知曉,門內方圓一千二百里,地面四分五裂,連同大小總計三十六峰,全數倒塌。
這是何種偉力?
主位之上,年輕人沒有著急開口,一屁股坐上宗主之位後,左右扭了扭。
實在是舒服。
比酡顏夫人那梅花園子的玉石凳還要來的柔軟,屁股底下好像真有仙子在推一樣。
果然,天下的修道之人,真正能遠離紅塵的,在極少數。
仙人,也是先人再仙,哪怕境界再高,都抹不去這個‘人’字。
修道修道,只為長生?
那太過膚淺了。
反正寧遠行走至今,還從沒見過一個修道只為長生之人。
只為長生,就是無欲無求?
那既然無欲無求,為何還要尋那長生?
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嘛。
是人就有欲,哪怕昔年的遠古天庭,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靈,不也貪食人間的供奉香火。
就連陰間冥府的惡鬼,那種極邪之物,不也喜好吞吃人之魂魄。
所以這樣一看,不人不鬼的東西,都有與生俱來的欲望,何況是人。
人最復雜了。
比什麼神靈,什麼惡鬼,什麼妖族,什麼草木精怪,都要復雜。
就像襲殺秀秀的這個桐葉宗玉璞境修士,也很復雜。
此人的座位,十分靠前,就挨著宗主之位,是一宗的掌律祖師。
而寧遠如今,就坐在宗主之位上。
也就是說,他要找的人,就在身旁。
一個中年男子,相貌堂堂,八尺之軀,一身游龍華服。
真可謂是神仙之人,君子之貌。
年輕人扭過頭,一指點出,解開他的禁制,笑問道︰“閣下可是咱們宗門的掌律祖師?”
說話間,寧遠注意到一物,伸手一抓,中年男子腰間的一塊玉牌就飛入手中。
瞥了一眼後,寧遠稍稍發力,玉牌破碎,化為無數玉石碎屑。
“竟然還是文淵書院的一名賢人,厲害的緊啊。”
那男子如坐針氈,額頭早就是冷汗直流,卻還是硬著頭皮問道︰“這……敢問前輩,駕臨我桐葉宗,所為何事?”
寧遠反問道︰“你覺得呢?”
話音剛落,異變突生!
桐葉宗上空,驚現一把籠罩方圓數百里的‘梧桐天傘’。
宗門護山大陣。
不止于此,原先的一宗三十六峰遺址處,都有門人長老手持靈寶,一同祭出。
三十六處陣法樞紐,霞光升騰,最終凝聚成第二座大陣。
三十六把巨大飛劍,緩緩升空,全數飛往宗門大殿處,劍尖朝下。
桐葉宗攻伐劍陣,非生死存亡之際,不會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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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桐葉宗建宗以來,無數年過去,經歷過不止一次動蕩大劫,但這座壓箱底的攻伐劍陣,從沒動用過。
白衣年輕人抬起頭,好整以暇的看了看頭頂。
可以用那句,舉頭三尺有劍氣來形容了。
飛劍之上,猶有一把夸張的梧桐天傘,圈禁天地,其內好似流淌著一條光陰長河。
桐葉宗,以一洲名字命名,底蘊確實極為不俗。
畢竟這座一洲執牛耳的宗門,掌握著一座梧桐洞天,可謂是財源滾滾。
人間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都是昔日遠古天庭的碎片,品秩不一。
但一般來說,洞天一定大于福地。
哪怕是當初的驪珠洞天,只是小洞天之一,規模還只有方圓幾千里,但也遠超大多數福地,只是歷經三千年之久,洞天氣運十不存一罷了。
這座梧桐洞天,比那玉圭宗的雲窟福地,還要值錢,甚至不是一個級別的。
寧遠看向那張遮天蔽日的梧桐天傘,咂巴了幾下嘴。
真誘人啊,比那酡顏夫人的雪白大腿,還要誘人的緊。
與此同時,那張天傘之上,有人開口,中氣十足,“何故發難我桐葉宗?”
“真當我桐葉無人!?”
寧遠朝他招了招手,微笑道︰“杜懋,下來議事。”
“我宗生死存亡之際,莫要再小孩子心性,快快下來商議大事!”
說完,寧遠一把抓住那位玉璞境掌律的肩頭,給他丟出了大殿之外,反手拍了拍那把空出來的椅子。
“杜懋啊,趕緊下來,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好好說話了。”
年輕人笑眯眯道︰“莫要不珍惜啊。”
梧桐天傘之上,衣衫素樸的老人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些不妙。
但身在自家山門,底下全是自己的徒子徒孫,一個個眼巴巴看著,又豈能低三下四。
而且他死都不會相信,眼前的白衣男子,是那十四境修為。
這不可能,身為山巔修士,杜懋對這些很清楚,如今的浩然天下,十四境里頭,只有那麼幾個。
更何況,自己的背後,可是有一座洞天加持,全盛姿態之下,哪怕是飛升境劍修,他杜懋都敢說不落下風。
于是,老人轉而凝視底下那人,緩緩道︰“閣下如此興師問罪,不妨直說所為何事。”
“要是我宗弟子犯了事,老夫絕不偏袒,該殺就殺!”
寧遠愣了愣,沒想到這老東西會這麼說。
不過細細一想,倒也正常,倘若只是桐葉宗一名弟子犯了事,杜懋犯不著惹上一名飛升境。
把那犯事之人交出來,大義滅親,傳出去了,外界還會認為桐葉宗敢作敢當,是真正的仙家門派。
打的好算盤。
但寧遠此次前來,除了替秀秀出口惡氣之外……
來都來了,不搞點事,都對不起自己。
他不止要那人的命,還要一座梧桐洞天。
不給,很簡單,那就搶。
于是,主位之上的那個年輕人,屈起手指,輕敲一聲桌面之後。
大殿上空,飛劍之上,天傘之上,在那天幕最高處,逗留許久的雪白長劍,劍尖調轉朝下,一閃而逝。
長劍還未落地,劍壓強大的就讓桐葉宗眾人無法呼吸,一宗之內,方圓一千余里,空間扭曲,好似鏡面幾近破碎。
一瞬之後,高懸天傘之上的那個老人,被長劍貫穿。
宗門大殿,老人身形墜落而下,宛若一條死狗趴在寧遠腳邊。
一把仙劍,刺穿他的腹部,死死釘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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