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紅了趙雲飛的臉,他站在林間小路正中,風聲獵獵,身後的楊侗癱坐在地,像一只瀕死的兔子,而前方的追兵正如黑潮般撲來,殺聲震天。
“趙將軍!不可戀戰!”裴仁基在遠處高聲喊道,手中長戟一揮,帶著親兵策馬來援,但敵騎來得更快,片刻間已將趙雲飛與楊侗包了個半圓。
趙雲飛眯起眼,看清來人旗號,心中咯 一下——不是王世充的軍,也不是宇文化及的人,而是“仁信軍”,那正是洛陽城中舊部,歸屬誰?——楊侗的叔祖楊玄感!
“真是好啊……”他冷笑一聲,腦子飛速運轉起來,“這小皇帝不光沒當成旗子,反倒成了眾矢之的,個個都想拿他做棋子。可惜——我趙雲飛不做棋子,也不做棋盤,我要做掀桌子的那個人。”
刀光一閃,他從鞍側抽出橫刀,一聲長嘯,如驚雷炸響︰“擋我者——死!”
他率三十余騎疾沖而上,撞入敵軍前鋒。對面領頭那人顯然未料到對方敢以寡敵眾,瞬間被撞翻馬下。趙雲飛一刀削過,竟從馬頸到頭盔將人連人帶盔一刀兩斷!
“趙雲飛在此,誰敢動皇上半根毫毛!”
喊聲震天動地,竟一時嚇住了圍攻者。趙雲飛趁勢帶人殺出血路,將楊侗一把提起丟到馬背上,“皇上,抱緊了!若不想變成箭垛子,就閉嘴別晃!”
楊侗哪見過這般陣仗,只能死死揪著馬鬃,閉著眼發抖。趙雲飛手中長刀舞成風輪,左擋右劈,一邊往密林深處沖去,一邊高聲喊道︰“李仲文!你娘的耳朵聾了?再不來接應,回頭你給馬洗腳去吧!”
話音剛落,林中突然傳來一聲狼嚎般的呼嘯,“趙將軍來得好快!”
十余騎自林中殺出,正是他提前安插的探路小隊。為首的李仲文一刀砍翻擋路士兵,策馬迎上︰“將軍,西南角有條舊河道,小股人馬可走!”
“好!把皇上帶走,分兩路撤!”趙雲飛斬斷一人長槍,回頭大喝。
李仲文接過楊侗,帶數騎鑽入林間小徑,而趙雲飛則帶另一隊騎兵拖住追兵。
混戰持續整整一炷香,趙雲飛一身血污,馬也中了兩箭。終于在轉入一處山坳之後,追兵漸稀。裴仁基追了上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道︰“將軍,你這是救皇上還是玩命?”
“兩個都不耽誤。”趙雲飛臉色蒼白,擦了一把額頭的血,“這姓楊的小子比豬還難拉,老子折了兩匹馬才把他弄出來。”
裴仁基嘴角抽了抽,正要說話,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腳步聲。
“又來?”趙雲飛立刻翻身上馬。
“不不不,是自己人!”裴仁基眯眼看去,果然,一隊騎兵迎風而來,為首一人身著銀甲,頭戴紅纓盔,正是李密!
趙雲飛臉上的笑容瞬間收了回去。
李密勒馬止步,打量趙雲飛一身血跡狼狽模樣,眸光深邃,“趙將軍,你好興致啊,皇上都帶到這荒山來了?”
趙雲飛心中一沉,卻笑得輕松︰“主公放心,小弟只是借陛下一用。”
“借?”李密臉色不變,語氣溫和,“那還我吧。”
趙雲飛微微一躬身︰“陛下如今並不在我手里,已由李仲文帶人護走,估摸這會兒正往江都方向趕路。”
“你放了他?”李密聲音頓時冷了。
“主公。”趙雲飛緩緩開口,“陛下若在我們手上,不過是個活靶子,各路人馬都想拿他立威。倒不如讓他遠遁天涯,我們輕裝上陣,干干淨淨做事。”
李密眯起眼,“你倒是會替我考慮。”
“不是替主公,是替咱們自己。”趙雲飛攤手,“您若真想圖謀天下,就不能綁著一個小皇帝蹣跚學步。”
帳下眾將聞言面面相覷,竟無人敢說話。
裴仁基在一旁啃著干糧,含糊道︰“趙將軍這話雖不中听,卻句句實情。皇帝嘛,多了也是個累贅,不如讓他做個傳說。”
李密沉默良久,終于一揮手︰“好。此事到此為止。”
眾人剛松口氣,趙雲飛卻似笑非笑地補了一句︰“不過主公,有件事您可能還不知道——王世充和宇文化及,已經開始在洛陽周邊屯兵了。”
李密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昨天我在南城腳下看到他們的斥候,身上的箭壺全是洛陽工部制式,馬是關中馬場來的,那匹馬你熟。”趙雲飛摸了摸下巴,“他們早就有勾結,咱們再不動作,就得看他們怎麼分這片地了。”
“王世充……”李密咬牙,“此人果然反骨。”
“主公,是時候出兵了。”趙雲飛雙眼炯炯,“再不動手,等他們先聯合,再來個‘勤王討逆’,咱們就只能去山里吃野菜了。”
李密終于下定決心,揮手大喝︰“傳令全軍,三日之內整裝完畢,兵出虎牢關,先破王世充!”
眾將齊聲應諾,軍心一震。
當夜,趙雲飛回到營帳,脫下血污盔甲,躺在床上半晌無語。李安仁端著一盆水走進來,“你今天差點把命交代在皇宮里了。”
“那小皇帝命硬。”趙雲飛搖頭,“我看他活得比我久。”
“他活不活久不重要,咱活著就行。”李安仁拍了拍他,“不過趙兄,我怎麼總覺得,你今天是故意讓他跑掉的?”
趙雲飛沒答,笑了笑,閉上眼楮。
外頭風聲漸緊,軍鼓聲遠遠響起,預示著大戰將至。
然而,就在第二日清晨,一封急報飛入李密大營——
“王世充大軍突襲虎牢,營寨失守,宇文化及親率騎軍從西南包抄,半日之內已破兩寨,直逼大營腹地!”
趙雲飛睜眼,眼中精光一閃,喃喃道︰
“來的,比我料想的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