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飛站在小溪邊,手里還拿著那封李世民親筆書寫的手札。那紙張不厚,卻沉得像壓了一整部史書。溪水潺潺,一條魚從他腳邊躥過,濺起幾滴水花,就像這局勢里,某人輕輕投下的一顆小石子,水面平靜,水底卻早翻江倒海。
“雲飛兄,你真要投唐?”李安仁低聲問道,眼神復雜得很,“咱們這麼干……那李密豈不是成了後院著火?”
趙雲飛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把書信慢慢折起,塞進懷里。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那一片淡紫天幕,好像遠遠地裂了一道縫,露出後頭金光閃閃的天命。
“安仁,你還記得咱們最早在哪兒喝的第一碗酒?”
李安仁一愣︰“你說的是那年在滑州河畔,咱們偷了軍中幾壇陳年黃酒的事?”
“對。”趙雲飛笑了笑,“你當時說,‘世道這麼亂,咱們總得賭一把大的。’如今,機會來了,我賭的,就是李世民。”
李安仁撓了撓頭,咕噥一句︰“我當時說的明明是‘你先喝,我等你試完再說’,怎麼變成豪言了……”
趙雲飛沒理他,走到一旁的軍帳前,命令道︰“傳我將令,今晚二更,全軍拔營西進,不取官道,繞過洛口,直抵偃師。”
親兵愣了一下︰“將軍,那邊是唐軍前哨,咱不打李密了?”
“打。”趙雲飛點頭,“但不是打他,是救他。”
這話听得一眾親兵摸不著頭腦,可趙雲飛卻胸有成竹。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已經看明白了——李密遲早會被王世充和宇文化及聯手坑死。李密優柔寡斷,雖有志,卻無狠勁;裴仁基、單雄信等人雖猛,卻各有心思,這一攤軍隊,早晚要散。
李世民不是他趙雲飛的主公,但卻是唯一可能收拾這局爛攤子的那個人。
夜半,三千兵馬在月光下悄然撤離,猶如一尾黑蛇滑出營地,扎進山林。趙雲飛策馬在前,心中默默祈禱,既為這一賭局,也為自己。
黎明前,天色最黑,趙雲飛勒馬停在偃師城外一處廢寺,翻身下馬。
李安仁遞來一壺水︰“將軍,這地方據說以前是釋家道場,被戰亂毀了個干淨。現在只剩破磚爛瓦和幾只亂飛的蝙蝠。”
趙雲飛接過水,仰頭灌了一口,順手把壺丟在一旁︰“地方破沒關系,有個好消息就行。”
“什麼消息?”
“信鴿回報,李世民親自來了,就在偃師南邊二十里外的柳泉村。”
李安仁驚得嘴巴張成“o”型︰“李世民?那位唐王殿下親自來?他不是在太原練兵嗎?”
“練兵是幌子,搞事情才是真的。”趙雲飛咧嘴一笑,“我估摸著,他八成是打算直接南下洛陽。”
“就憑他幾萬人?”
“幾萬人也能打天下,怕只怕,他缺一個能打開局面的‘鑰匙’。”趙雲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這把鑰匙,不值錢,卻能開重門。”
當天傍晚,趙雲飛單騎帶著李安仁趕往柳泉村。他沒帶親兵,沒帶衛隊,只是戴了頂斗笠,一身粗布短袍,活像個風塵僕僕的江湖人。
柳泉村外,一座老宅內燈火微弱,幾人圍坐。為首者一身黑甲,面容俊朗,雙眉如刀,眼神透著英氣,正是李世民。
“雲飛兄。”李世民起身,笑容溫潤如玉,“一別數月,風采更勝。”
趙雲飛拱手回禮︰“秦王殿下威震四方,百戰連捷,我這寒門草卒,只敢遠觀。”
“若你是寒門,那這世上便再無將才。”李世民大笑,“來,請上座。”
李安仁一邊啃饃,一邊小聲嘟囔︰“你說你個貴人,怎麼能跟咱喝這種陳饃爛湯?”
李世民笑道︰“我打仗時,常年啃的比這更硬。你這位朋友,倒是個性情人。”
趙雲飛沒接話,而是直言問道︰“秦王殿下此行,是想收我人,還是收我命?”
“收你心。”李世民放下酒杯,認真道,“雲飛兄如今軍中有聲望,兵馬精銳。倘若助我,可保你百戰不死,千里封侯;若是將來天下定,我必封你為列侯,世襲罔替。”
趙雲飛沉默片刻,忽然開口︰“好。”
李安仁猛然一嗆︰“你說啥?!”
“我答應了。”趙雲飛看向李世民,“但我有三個條件。”
李世民抬手︰“請講。”
“一,不傷我舊部。”
“可。”
“二,我所部三千兵馬,獨立成營,不歸李淵麾下任何將領統轄。”
李世民略一沉吟,點頭︰“可。”
“三……”趙雲飛頓了頓,目光如電,“若日後你與我志不同道不合,我有權——抽身而退。”
李世民眼神微變,片刻後重重點頭︰“此言為誓。”
兩人對視一眼,仿佛穿越這混亂人世,看見了未來高坐長安的帝王與其開國舊將的初次握手。
夜深,趙雲飛回到廢寺。李安仁一臉震驚︰“你瘋了?咱們這不等于叛變了李密?”
“不是叛變,是棄船。”趙雲飛淡淡道,“你看那船,哪還有浮起來的可能?”
“那咱下一步怎麼辦?”
“你不是說這地方破得只剩蝙蝠了嗎?”趙雲飛坐下來,扯了扯靴子,“那咱就裝瘋賣傻,在這破廟里躲幾天。等李密自己發覺咱人不見了,也來不及了。”
“可他要是發兵圍我們呢?”
“放心,他現在顧不得我。他要忙著和王世充斗,忙著防宇文化及坑他。”趙雲飛冷笑一聲,“而我這三千人,等唐軍一到洛口,就是唐軍最鋒利的刀。”
數日後,一封密報飛抵太原,李淵展開一看,問道︰“此人何來歷?”
李世民笑答︰“天降之人,姓趙,名雲飛。今後定是我大唐開疆拓土的棟梁。”
而此時,在東都洛陽,李密卻望著空空的趙營,臉色鐵青。
“趙雲飛……你竟棄我而去!”
裴仁基冷哼一聲︰“主公早該防他!”
李密沉聲不語,半晌後嘆了口氣︰“可惜了……若是再早一年遇他,我或許就不會輸得這麼快。”
正在此時,一名探子跌跌撞撞地沖進大帳︰“稟報主公——洛口南側,唐軍旗幟已現,疑似李世民親率大軍,趙雲飛為前鋒!”
李密面色大變。
洛口——已經成了唐軍的橋頭堡。
趙雲飛策馬立于前鋒之上,望著遠處城樓的隋旗,眼中沒有悲喜,只有沉沉的宿命感。
“李安仁。”
“到!”
“傳令,全軍整備,午時開戰。”
“是!”
趙雲飛閉上眼,長吸一口氣。
這一次,不再是演戲。
這一次,他要真刀真槍,敲開隋朝的大門。
而他不知道——在更遠處的西北,一個名叫李淵的男人,也已經下定決心,親征關中……
趙雲飛的賭局,真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