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著戰場的血腥氣息吹來,趙雲飛勒住韁繩,戰馬打了個響鼻,噴出一口白霧。他的眼神穿過那片狼藉,看向南方。李密的大軍,就像一片陰雲,正從黃河彼岸滾滾而來。
“將軍,要不要先撤回瓦崗寨?”李安仁一邊擦著額頭的血,一邊壓低聲音問道,仿佛生怕自己的聲音會驚擾到什麼可怕的猛獸一般。
趙雲飛聞言,猛地挑起眉毛,一臉的難以置信,“撤?我們辛辛苦苦把敵人打跑,難道就是為了讓李密來接收這現成的戰果嗎?那我豈不是白白忙活了一場?”
李安仁嘴角微微一抽,面露難色地解釋道︰“可是……李密畢竟是瓦崗寨的頭領啊。”
趙雲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斜睨了李安仁一眼,“頭領?你可曾見過哪個頭領是像他這樣,等著別人替他打下江山,然後再來坐享其成的?李密這個人,我看可不像只會喝茶等飯的主兒。”
這番話讓李安仁心中有些發虛,他不自覺地撓了撓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好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原來是幾個士兵押著一群俘虜走了過來。為首的那名敵將,臉上還掛著尚未干涸的血跡,然而他卻強撐著挺直腰板,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倨傲之氣。
趙雲飛見狀,嘴角不由得揚起一抹笑容,他戲謔地對那敵將說道︰“嘿,兄弟,你這脖子還真是夠硬的啊!”
敵將哼了一聲︰“瓦崗寨遲早是我家王公的囊中之物,你今日贏了,不過是走了狗屎運。”
“哦?”趙雲飛眯起眼,“我听你口氣,不像是王世充的人啊。”
敵將冷笑︰“王公乃河北義軍之首,你連他的名號都不敢直呼,算什麼英雄!”
李安仁眼珠一轉,低聲道︰“將軍,他可能是竇建德的人。”
趙雲飛一听,笑得更燦爛了︰“原來是老竇的手下,早說啊。行,你帶句話給你家王公……呃,不對,你們叫竇王吧——就說趙雲飛請他喝酒,他若敢來,我親自下廚。”
那敵將一臉困惑地被拖下去,趙雲飛扭頭吩咐︰“留他一命,找個暖和的地方看好,記得多給他吃點肉。他活著,比死了值錢。”
李安仁咽了口唾沫︰“將軍,你這是要……挑撥他們?”
“挑撥?”趙雲飛搖搖頭,“我只是給他家王公送點甜棗,順手在棗里塞了幾顆石子。”
話音剛落,探馬疾馳而來,臉色焦急︰“將軍,前方十里外出現大批李密軍旗,數量不下三萬!”
趙雲飛沉默了幾息,忽然咧嘴一笑︰“三萬?李密倒是舍得下本錢。可惜,他來得太快了——快到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早就盯著這邊了。”
李安仁忍不住道︰“那咱們怎麼辦?硬踫可不是好辦法。”
“當然不硬踫。”趙雲飛指了指腳下的戰場,“咱們先給他留點驚喜。”
他吩咐部下,將陣亡敵軍的盔甲、旗幟、武器全部集中到一處,布成一片看似剛剛撤走的大營痕跡,又在關鍵位置埋下絆馬索和陷坑。
“李密要的,是一個能讓他立刻吞下去的戰果。那就讓他一口咬下去,硌掉幾顆牙。”趙雲飛說著,翻身上馬,“走,咱們去半路迎迎這位瓦崗大頭領。”
天邊微微泛白時,他們已經趕到一處丘陵。趙雲飛翻身下馬,拿起望遠鏡——不,確切說是一段削空的竹筒,眯眼望去,遠處塵土滾滾,紅底黑字的“密”字旗獵獵作響。
“主公,您打算就這麼攔他?”李安仁有些擔憂。
趙雲飛輕笑︰“攔?我這是迎客。你看著。”
大軍臨近,趙雲飛策馬前出,遠遠拱手︰“李兄,好久不見,風采依舊啊!”
李密在馬上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會有人提前在這等他。他的眼神在趙雲飛臉上停了停,笑道︰“趙將軍辛苦,替瓦崗奪了糧倉,真是大功一件。”
趙雲飛抱拳︰“不敢當,都是為瓦崗出力。”
“既然如此,”李密的笑意中帶了些銳利,“那糧倉就由我接管吧,趙將軍可以回寨休息了。”
趙雲飛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接管?李兄,你的兵才到,我的人還沒撤。咱們總得交個接手清單吧?我這人規矩大,不點清可不放心。”
李密眉頭輕皺︰“趙將軍這是……不信我?”
“豈敢。”趙雲飛搖搖頭,“只是我手下弟兄拼命流血,換來這點家底,怕是搬家途中走丟了,那我可不好交代。”
李密沉默半晌,忽然笑了︰“趙將軍真是謹慎。不過,糧倉里的東西,我一定會清點干淨。”
趙雲飛拱手︰“如此最好。不過有句話我得提前說——倉門外有些亂七八糟的陷坑和絆馬索,是為了防敵人,不是為了防李兄。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
李密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只是點點頭。
兩軍交接完畢後,趙雲飛帶著部下緩緩退回。李安仁小聲道︰“將軍,你這是把陷阱留給李密的人踩啊?”
趙雲飛眨眨眼︰“我可什麼都沒說。可萬一他的人嫌我布置得亂,非要自己清理,那我可不管。”
當天傍晚,前線傳來消息——李密的大軍在進入糧倉外圍時,有一支偏師陷入陷坑,折損上百騎兵。李密雖未公開發作,但心中顯然記下了這筆賬。
趙雲飛坐在營火邊烤著一只半焦的兔子,听完消息只是笑︰“這兔子烤焦了還能吃,人烤急了,就難說了。”
然而還沒等他細嚼慢咽,探馬又急急趕到︰“將軍,大事不好!東面宇文化及的部隊突然出現,正向瓦崗寨逼近!”
趙雲飛手里那只兔腿還沒咬下去,懸在半空,半晌才低聲道︰“好家伙,連宇文化及都趕集來了……這下,熱鬧大了。”
火光在他眼中跳動,仿佛映出一張撲朔迷離的棋盤,而他自己,正坐在棋局的中心。下一步,該落子何處——他心里,忽然有了一個危險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