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狗的葉團扇攪動九幽陰雷,漆黑羽翼遮蔽半闕夜空,仿佛夜幕被撕開一道深淵裂口。
林若缺巨大的身軀被雷光劈得有些漆黑,十方俱滅的劍鋒與團扇踫撞間迸濺出刺目星火,每一粒火星都在空中炸開一朵妖艷的彼岸花。
“人類——”大天狗的長鼻噴出硫磺味的白氣,砂礫般的聲音里帶著怒意,“你的狂妄該到此為止了!
林若缺突然撤劍後躍,足尖在虛空踏出漣漪。就在團扇裹挾著陰雷追襲而至的剎那,他嘴角勾起狂氣的弧度,劍鋒在空中劃出玄奧軌跡︰
“鏡花水月,開!”
領域如瀑布般展開,但並未將大天狗籠罩進領域之內,反倒是將不遠處的安倍詩織籠罩進自己的領域之內。
林若缺的身影在鏡花水月領域中化作殘影,十方俱滅的劍鋒直指安倍詩織眉心。
“式神契約……”劍鋒刺破空氣發出龍吟,“斬了陰陽師,式神自然是會消失。”
安倍詩織感受著林若缺十方俱滅的恐怖威能,臉色蒼白,但並束手就擒。
脖頸間的勾玉突然炸裂,十二道五芒星結界在她身前綻放。
每一道結界都映照著少女蒼白的臉色,卻擋不住那柄斬滅過神明的利劍。
領域之外,大天狗的琥珀豎瞳驟然收縮。
看著眼前消失的敵人和自己的御主,剎那之間便明白了對方的打算。
“休想!”
漆黑的羽翼突然燃起青白業火。
大天狗竟燃燒千年修為,生生撕開空間壁壘。當它白骨森然的翼尖突破領域時,漫天飄落的鴉羽正在火光中化作灰蝶。
林若缺的劍鋒已突破最後三道結界。就在劍尖即將觸及安倍詩織咽喉的瞬間,焦黑的骨翼橫亙其間。
十方俱滅斬入大天狗心口時,濺起的不是鮮血,而是紛揚的火星。
“安倍家的……”大天狗的聲音突然變得清越,仿佛碎玉落在冰面,“丫頭……”
安倍詩織的眼神之中。
燃燒的鴉羽簌簌飄落,每一片都映照著十七年前的月夜——
七歲那年的月夜,她蜷縮在安倍家禁地的神龕下。式神暴走的反噬讓五髒六腑都在滲血,十二單色符紙在懷中碎成齏粉。
暴走的青行燈正用鬼火灼燒她的腳踝,百鬼圖卷中的妖怪即將破封而出。
“要死在這里了嗎……”小女孩的淚水在青白鬼火中蒸騰,“我族先祖的榮耀......”
轟——
神龕突然炸裂,漆黑羽翼割裂月光。暴走的青行燈被葉團扇拍進牆壁,鴉羽卷起的氣流溫柔地托起她傷痕累累的身體。
“陰陽師的後裔竟如此羸弱?”大天狗赤紅的面容在月下宛如修羅,指尖卻凝出治愈的靈光,“記住,式神不是傀儡,需要用心交流。”
記憶如潮水褪去,現實中的大天狗已化作燃燒的火鳥。
它用最後三根白骨翼尖將安倍詩織推出領域,琥珀色豎瞳深深望了她一眼——那眼神與十七年前月夜下的凝視如出一轍。
“安倍家的小丫頭……”大天狗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如玉石相擊,竟是千年未現的本音,“以後可別再被式神反噬了。”
燃燒的鴉羽化作漫天灰燼。
安倍詩織在空中墜落,攥著那片滾燙的翎羽。
林若缺的劍鋒傳來空蕩觸感,燃燒殆盡的式神連灰燼都不曾留下。
一般情況下,領域展開之後,一般同境界者很難從外界闖入。
林若缺沒想到,這大天狗竟然拼死燃盡自己的全身修為,也要闖入林若缺的領域之中,救下它的御主。
並且還沒有任何猶豫的舍身擋劍,並且在最後時候以他自身強大的妖力打破了林若缺的領域,將安倍詩織送了出去。
鏡花水月領域如脆弱的肥皂泡般破裂,月光重新灑在千瘡百孔的枯竹林里。
“咳咳……”安倍詩織跪坐在焦土上,殘破衣衫上露出內襯染血的繃帶。
那片本命翎羽正在她掌心龜裂,每道裂痕都滲出大天狗最後的妖力。
遠處傳來神樂鈴的悲鳴,鬼刃的妖刀斷成兩截,雷牙的青銅身軀布滿蛛網裂痕。
櫻花小隊眾人蹣跚著聚攏而來,卻在三丈外齊齊頓足——他們從未見過永遠從容的家主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
林若缺的十方俱滅垂落身側,劍尖還沾著幾粒未熄的妖火。
夜風吹散最後一粒記憶殘片,安倍詩織突然將染血的翎羽按進心口。
十二張全新的符咒從狩衣袖中魚貫而出,每一張都浸染著鴉羽灰燼與血。
“以安倍家第三十七代家主之名……”她的聲音不再優雅從容,而是帶著孤狼般的淒厲,“恭請——百鬼!”
染血的符咒懸浮在安倍詩織周身,每一張都浸透著大天狗最後的妖力。枯竹林中陰風驟起,那些散落的鴉羽灰燼突然逆流而上,在她背後凝聚成模糊的羽翼輪廓。
“隊長!”神樂巫女的神樂鈴突然炸裂,她驚恐地看著安倍詩織衣衫下滲出的血跡,“您不能再用禁術了!”
安倍詩織充耳不聞,十二張符咒同時燃燒,灰燼在空中勾勒出百鬼夜行的畫卷。
林若缺的通識之眼穿透灰燼,看到無數猙獰鬼影正在符文中甦醒。
“她在獻祭生命召喚百鬼。”林若缺的十方俱滅橫在胸前,法天象地的金光在劍鋒流轉,“準備撤退。”
諸葛雲的八卦陣盤剛展開,地面突然裂開無數縫隙。
腐爛的手臂破土而出,抓住他的腳踝就往地底拖拽。那些手臂上布滿青紫尸斑,指甲縫里還嵌著枯竹碎片。
“臥槽!”諸葛雲的火球術近距離炸開,腐肉飛濺中露出森森白骨,“這些是埋在這的竹取翁,一種經常活動在地下的妖怪!”
李無為的北斗劍陣剛釘住七具腐尸,更多鬼手已經從四面八方涌來。
武紫韻的賞善罰惡令金光大盛,卻照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整片枯竹林的地下,密密麻麻全是扭曲蠕動的尸體。
安倍詩織的衣衫已經被血浸透,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染血的翎羽在心口處形成詭異紋路。
那些符咒燃燒後的灰燼飄向高空,在月光下組成巨大的百鬼繪卷。
“以我血肉……”她的聲音突然變成男女混音,像是千萬亡魂同時在開口︰
“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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