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陽光帶著盛夏獨有的灼熱,炙烤著高速公路上飛馳的每一寸鋼鐵。
然而,在這股滾滾熱浪中,一輛線條流暢、體型龐大的黑色房車卻顯得格外從容。
車內,強勁的冷氣隔絕了外界的暑氣,營造出一個涼爽而靜謐的小世界。
這輛房車已經閑置了近兩年,內飾卻依舊嶄新如初,昂貴的真皮沙發、精致的實木吧台和泛著柔和光澤的金屬裝飾,無一不彰顯著其主人的財力與品味。
此刻,車廂寬敞的會客區里,五個人正圍著一張小桌,進行著一場氣氛有些古怪的牌局。
“一對k,要不要?”賈明亮略帶得意地將兩張牌甩在桌上,肥碩的手指在牌面上點了點,目光掃過桌對面的林帆。
林帆眼皮都未抬一下,從手里慢悠悠地抽出兩張牌蓋在賈明亮的牌上,“要。”他的聲音平淡無波,仿佛只是在應付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坐在林帆身邊的裴雯和甦曉月相視一笑。
裴雯氣質溫婉,今天穿了條素雅的棉布長裙,她安靜地看著牌,偶爾幫林帆整理一下凌亂的牌堆。
甦曉月則活潑得多,一雙靈動的大眼楮在幾人之間轉來轉去,顯然對這場牌局的勝負更感興趣。
“唉,”賈明亮靠回沙發,發出一聲滿足又夾雜著些許感慨的嘆息,“還是帆哥你會享受生活。說真的,這兩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人的觀念變得太快了。以前大家都削尖了腦袋想奮斗,現在呢?好多人,尤其是那些年輕人,壓根就不想奮斗了,一個個都想著怎麼躺平享樂。”
坐在賈明亮旁邊的沈瑩瑩立刻附和道“可不是嘛,我公司里新來的幾個實習生,天天到點就走,一分鐘都不多待,交代個活兒還推三阻四的,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林帆隨手打出一張牌,淡淡地應了聲“是嗎?”
他的態度不咸不淡,賈明亮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談性更濃了“當然是啊!不過話說回來,享樂也得有本錢。咱們這樣,開著房車,想去哪就去哪,這叫享受生活。那些兜比臉還干淨的窮小子,一個月掙那三瓜倆棗,也學著咱們談享受?他們那不叫享受,那叫混吃等死!”
這話說得有些刺耳,連一向活潑的甦曉月都收斂了笑容,悄悄瞥了林帆一眼。
林帆終于抬起頭,看了賈明亮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老賈,話不能這麼說。難道窮人就沒有享受生活的權利了?在公園長椅上曬一個下午的太陽,一分錢不花,算不算享受?去河邊釣一天魚,晚上回家熬一鍋鮮美的魚湯,算不算享受?”
賈明亮被他問得一噎,隨即擺了擺手,打出一張三帶一“帆哥,你這說的是兩碼事!我指的是那種,尤其是九零後,明明沒什麼錢,還整天把‘不想奮斗’掛在嘴邊,心安理得地躺平,這不就是墮落嗎?”
“不想奮斗,恰恰是活明白了。”林帆平靜地跟了張牌,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車廂里的氣氛瞬間凝固了。
賈明亮瞪大了眼楮,仿佛不相信這話是從林帆嘴里說出來的“活明白了?帆哥,你開玩笑吧?年紀輕輕就不思進取,這叫活明白了?”
一直沉默的裴雯,此時輕輕放下手中的牌,柔聲開口道“明亮哥,我覺得林帆說得有道理。其實,如果不是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不是對未來感到了徹底的絕望,誰又願意選擇躺平呢?”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賈明亮那番慷慨陳詞的浮華外衣。
林帆贊許地看了裴雯一眼,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背,這親昵的動作讓裴雯的臉頰泛起一抹紅暈。
“說得好。”林帆的表揚不輕不重,卻讓賈明亮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了。
他納悶地看著林帆,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帆哥,我就奇了怪了。按理說,你站的這個位置,應該是最看不慣那些不努力的人才對啊。你怎麼還反過來替他們說話了?”
林帆笑了笑,將手里的最後幾張牌一次性甩出,“飛機,沒了。”他施施然靠在沙發上,端起手邊的冰水喝了一口,這才慢條斯理地解釋道“老賈,你搞錯了一件事。我不是替他們說話,我只是懶得罵他們。”
“懶得罵?”
“對。”林帆的目光投向窗外,看著那些飛速倒退的田野和山巒,眼神變得有些深邃,“一個真正決定要躺平的人,你以為憑你幾句‘要奮斗’‘要努力’的雞湯就能把他勸回來?不可能的。他既然做出了選擇,就必然有他的理由,或許是你看不到的苦衷,或許是他無法逾越的鴻溝。你站在岸上,指責一個在水里掙扎到精疲力盡,最後選擇放棄撲騰的人‘為什麼不努力游’,你覺得有意義嗎?”
他頓了頓,轉回頭,目光落在賈明亮有些漲紅的臉上“我勸不了他,也不想去勸。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真的去勸了,在他眼里,我就是那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既得利益者,是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到頭來,不僅改變不了任何事,反而會惹一身騷,被人指著鼻子罵。你說,我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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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說完,車廂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賈明亮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林帆的話听起來有些消極,甚至帶著一絲冷漠的利己主義,但仔細一想,卻又現實得讓人無法辯駁。
甦曉月嘻嘻一笑,打破了僵局“好啦好啦,明亮哥你輸了,快罰酒罰酒!帆哥這局贏得漂亮!”她將一杯調好的果酒推到賈明亮面前,成功地轉移了話題。
牌局繼續,但之前那種輕松的氛圍卻悄然改變了。
賈明亮明顯有些心不在焉,而林帆則恢復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仿佛剛才那番深刻的剖析與他無關。
只有裴雯,她看著林帆的側臉,眸光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她知道,林帆絕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僅僅是因為“懶得被罵”。
在他那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藏著一種比常人更深刻的洞察和……戒備。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房車在高速公路上平穩地行駛著。
窗外的景物單調地循環,車內的人也有些昏昏欲睡。
林帆靠在沙發上,雙眼微閉,像是在假寐。
但他的手指,卻無意識地在沙發的扶手上輕輕敲擊著,富有節奏,一下,又一下。
那場關于“躺平”和“絕望”的對話,依然在他腦海里盤旋。
裴雯說得對,不是徹底絕望,誰會選擇躺平?
可絕望之後呢?
林帆的腦海里浮現出這幾年在新聞里看到的各種光怪陸離的社會事件。
經濟下行,壓力劇增,當一個人被逼到絕路,當他發現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命運時,躺平或許只是最溫和、最無害的一種選擇。
而那些……更不溫和的選擇呢?
他的手指猛地停住了。
那種潛藏在社會平靜水面下的暗流,那種因絕望而滋生的戾氣和瘋狂,才是最可怕的。
這次出來旅行,固然是為了放松,但放松的前提是,絕對的安全。
林帆緩緩睜開眼,眸子里一片清明,沒有絲毫睡意。
他不動聲色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亮起,映出他平靜無波的臉。
他沒有打電話,也沒有發信息,只是打開了一個加密的軟件,軟件界面上只有一個簡單的地圖,一個紅點正在地圖上緩慢移動,代表著他們房車的位置。
而在紅點前後,各有幾個若隱若現的綠色光點,始終保持著固定的距離,如忠誠的影子般隨行。
他看了一眼,確認一切正常。
但不知為何,剛才那股莫名的心悸感,卻並未完全消散。
他沉吟片刻,指尖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擊了幾下,給其中一個綠色光點後面的一個灰色標記,發送了一條簡短的指令。
指令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個符號一個向上指的紅色箭頭。
發送完畢,他便鎖上屏幕,將手機隨意地扔回原處。
他重新靠回沙發,閉上眼楮,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發生過。
只是,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不再敲擊,而是五指並攏,微微收緊。
窗外,天空依舊湛藍,旅途似乎一帆風順。
但某種看不見的變化,已經悄然發生。
服務區餐廳里人聲鼎沸,混雜著食物的香氣和旅途的疲憊。
賈明亮端著餐盤,像個初次春游的小學生,興奮地在各個菜品窗口前逡巡。
他妻子跟在後面,無奈地笑著提醒他別拿太多辣的。
另一邊,裴家姐妹——姐姐裴影沉靜,妹妹裴倩活潑,兩人湊在一起,小聲商量著是選酸菜魚還是紅燒肉,意見一時難以統一。
十名黑衣保安則默契地分成了兩組。
一組四人,已經取完餐,佔據了餐廳角落里一張最大的圓桌,將內外視野最好的位置牢牢控制住。
另一組六人,則不遠不近地跟在賈明亮和裴家姐妹身後,看似在排隊,實則形成了一個流動的保護圈,將其他食客下意識地隔開了一段距離。
而這一切的中心,林帆,卻早已像個大爺似的坐在了那張被“清場”的圓桌旁,悠閑地刷著手機,對周圍的一切喧囂置若罔聞。
不一會兒,賈明亮夫婦和裴家姐妹端著滿滿當當的餐盤走了過來。
“帆哥,你也太會享受了吧?就這麼等著我們伺候你?”賈明亮將自己的餐盤重重往桌上一放,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羨慕嫉妒。
他那一盤,堆得像小山一樣,葷素搭配,色彩斑斕,顯然是把剛才的期待都化作了食欲。
林帆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地說道“我請客,你們出點力,很公平。”
“嘿,你這叫請客?這餐票明明是你的保安去買的,花的也是你的錢,跟我們出不出……”賈明亮說到一半,突然自己笑了起來,一拍腦袋,“得,我說不過你。你這張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他旁邊的妻子白了他一眼,將一雙筷子遞給林帆,溫和地說“帆哥,別听他胡咧咧,快吃吧,不然菜涼了。”
“還是嫂子明事理。”林帆笑著接過筷子,這才放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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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以服務區的標準來說,已經算得上豐盛。
活潑的妹妹裴倩夾了一塊紅燒肉,好奇地看著林帆“帆哥,我們這一路去草原,都得是這種陣仗嗎?感覺跟拍電影似的,剛才打飯都沒人敢跟我搶。”她說著,還俏皮地揮了揮拳頭。
林帆夾了口青菜,慢悠悠地咀嚼著,答道“低調,我們這叫低調。你看,除了你覺得像拍電影,這服務區里有誰多看我們一眼了?他們頂多覺得是哪個公司的老板出來團建,僅此而已。”
確實如他所說,雖然保安的存在感很強,但服務區人來人往,大家都是行色匆匆的過客。
在短暫的好奇之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手機和飯碗上。
這種刻意營造的“專業感”,反而比咋咋乎乎的炫耀更能融入背景。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姐姐裴影,此刻卻輕輕放下筷子,目光越過餐廳的玻璃窗,望向外面停泊的車輛。
她的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思索,輕聲問“帆哥,你剛才說草原上有狼,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讓餐桌上的氣氛微微一凝。
賈明亮立刻接話“嗨,那肯定是帆哥嚇唬我們的!現在哪還有那麼多野狼,頂多是些野狗。”
林帆卻沒立刻否認,他喝了口湯,目光也隨之投向窗外,眼神深邃了些許“草原上有沒有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時刻相信,狼,或者比狼更危險的東西,隨時可能出現。尤其是在這種看似最安全、最尋常的地方。”
他的話語意有所指,讓原本輕松的午餐氛圍,莫名多了一絲沉甸甸的嚴肅。
裴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賈明亮夫婦對視一眼,似乎也從林帆的話里品出了別的味道。
只有裴倩,還想再問些什麼,卻被姐姐用眼神制止了。
一頓飯在略顯微妙的氣氛中吃完。
保安們手腳麻利地收拾好餐具,一行人起身,準備離開餐廳,返回車隊。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空氣中彌漫著汽油和塵土的味道。
服務區比他們來時更加熱鬧,車來車往,人聲嘈雜。
就在他們走出餐廳大門,準備穿過停車場時,一陣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高亢而尖銳的引擎轟鳴聲,毫無征兆地劃破了這份嘈雜。
那聲音充滿了力量與桀驁,仿佛一頭被囚禁的猛獸在低吼咆哮,瞬間吸引了停車場內所有人的目光。
賈明亮是個車迷,一听這聲浪,眼楮立刻就亮了,他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嘴里驚嘆道“我靠,這聲音……”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在停車場最顯眼、最靠近出口的位置,一抹刺目的、如同燃燒火焰般的紅色,正囂張地佔據著所有人的視線。
一個穿著打扮極為張揚的年輕人,正斜靠在那輛紅色超跑的車門上,嘴里叼著煙,眼神輕佻地掃視著從餐廳里走出來的每一個人,那副神態,仿佛是在自己的領地里,審視著一群無意闖入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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