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無聲的點頭。
可以想象不知有多少個這種隊伍正在婆娑洲的四處緩慢的蠕動著,每一個地區每個月都會看到好幾次這種隊伍,里面有與你一樣年輕的人,也有與你的子女乃至父母一樣大的佛囚,如何能不受到警醒呢?
每句話說出口時,心底怎會不恐懼呢?
“這麼走下去,怕是一兩年腿就要廢了。”唐真覺得這當真是酷刑了。
“如果實在走不了了,會被扔到當地的牢房修養,等到能走了就會被接到下一個路過這里的佛囚隊伍。”佛宗早就想到這些事了,這是一套完整的刑罰,避免了各種意外。
“如果在中途死了呢?”唐真問,“受不了自殺之類的。”
“會牽連家屬。”老和尚說到這里也嘆了口氣,“這佛囚已經傳承許久了,近些年不斷地在改良,最早此法其實是沒有‘幾贖’的說法的,只要判了就要走到死,後來迦葉尊者心存慈悲,才改成最高‘十五贖’,那也是在佛宗內部掀起了不小的反對浪潮。”
“好吧,好吧,總歸是婆娑洲的家事。”唐真聳了聳肩,他拍了拍老五的屁股,轉過身準備繼續上路,轉了一半忽然道︰“不過我覺得,七八歲的孩子口出狂言算不得什麼,你覺得呢?”
大菩薩看著高騎騾子上的背影,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七八歲的時候,還管我師祖叫大花貓呢!姜羽就更離譜了,她到現在還叫我那師祖傻大姐呢!你敢信?”男子的聲音越來越遠,“要我說啊,該給孩子們犯錯的機會,這麼渾渾噩噩走兩年,再回來怕也是個傻孩子了。說到傻孩子我就想起,最近幾次住店,咱倆吃吃喝喝,也沒個人看顧老五,每次急急忙忙跑單,老五都吃不飽,你瞅瞅,最近它都瘦了!”
“你說我們招個侍從怎麼樣?我出錢你出力,好不好?”
他似乎就是這麼一說,畢竟老五都已經托著他快走到山下了。
大菩薩無奈的笑了笑,雙手合十道︰“真君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
“阿彌陀佛,法師里面請!小店正有上等的客房空著呢!”中年的掌櫃雙手合十,一路小跑到旅店門口迎接貴客。
“阿彌陀佛。”為首的老和尚笑著回禮,他的身後一個笑盈盈的青年對著掌櫃隨意的點了點頭,還有一個穿著破爛的小孩子站在青年身後,他看到掌櫃看自己,便也雙手合十,干脆的開口道。
“阿彌陀佛,您吉祥!”
。。。
“你又不信佛,還說什麼阿彌陀佛您吉祥的客套話?”唐真翹著二郎腿隨口問道。
“不信也要說啊!我就是因為當初沒有對那個法師行佛禮,才被判為佛囚的!”短發的七八歲孩子坐在桌邊,猛猛的往嘴里扒飯。
“吃點菜,別光吃飯。”唐真伸手把自己身前的菜往孩子面前推了推。
“哦!”那孩子點頭,然後夾了一筷子咸菜,放到碗里拌了拌,把最後一口飯咽下去,站起身道︰“我去喂五哥了!”
“別急急忙忙的,吃了飯歇會在動彈,方便消食。”唐真叫他。
但孩子已經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知道了!”
“這孩子。”唐真搖頭,看向一直沉默的大菩薩,“你們佛宗啊,還是了不起,到底是獨佔一洲的大宗門,看不上這些小娃娃。”
“我不是佛宗,我是密宗。”老和尚認真糾正。
“哎!不是你自己說的‘密宗是佛宗的分枝’嗎?”唐真驚訝于對方的不要臉。
“那只是比喻。”老和尚笑眯眯的解釋。
“比喻你妹啊!”
唐真知道這個老和尚的想法,老和尚也知道唐真的想法。
這個名叫王善的孩子,天賦不錯,是真的天賦很不錯,你看他的性格就能發現,為人大氣,做事果斷,而且最重要的是學東西很快,你教什麼他就懂什麼。
小小年紀處變不驚,而且無父無母是個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這就代表他在婆娑洲沒什麼眷戀。
唐真混到如今,早已經不把自己看成什麼當代天驕了,他對自己的設定已經逐漸轉變為老一派的人物了,所以遇到這種孩子,第一反應就是,你們佛宗不喜歡的,那我們道門可以勉為其難的收下。
你們不是嫌他犯了三戒嗎!沒關系,這個苦讓我來吃,我們家師祖最是大度,小孩子罵兩句而已,它能忍!
誰知道,這個第一大菩薩臭不要臉竟然也想插一腳,連密宗和佛宗的關系都不承認了。
“真君,紫雲仙宮乃是道門聖地,素來天驕遍地走,這娃娃即便是入了仙宮的門也沒到能上紫雲峰的地步,不過是多一位普通的內門弟子而已。”大菩薩看著唐真,眼神里滿是情真意切道︰“但我密宗久在海上,島民們又無法修習佛法,新生血液少之又少,如今難得遇到一個天賦尚可,心性極佳的,真君也要奪愛嗎?”
“嘶——!”唐真倒吸一口冷氣,這老和尚不講武德!竟然打同情牌!何其狡詐!
正在二人掰扯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樓梯上忽然響起腳步聲,急切的腳步聲。
砰!房門被推開,王善那小子直接沖進了房間里。
唐真皺眉,剛說完你小子天賦不錯,處變不驚,就給我來這出?
“法。。法師!你們快走!”小娃娃臉色發白,但還是強撐著開口。
第一大菩薩和唐真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心說難道我倆看錯了?
“那個我得罪的大法師來了!肯定是來抓我的!”王善咽了口口水,目光堅定,“二位快走,不然要被牽連的!”
第一大菩薩和唐真微笑著點頭,心說果然我們沒有看錯。
王善看著古怪的二人,忍不住心底吐槽你們別光點頭啊!跑啊!
“罷了,走吧,也吃飽了。”唐真站起身。
他們雖然不怕,但確實沒必要和佛宗當地的勢力直接起沖突,畢竟這是婆娑洲,密宗大菩薩和道門真君的身份處于一個古怪的節點,能躲就躲才是上策!
風聲呼起,房間里空空蕩蕩。
下一刻,淡淡的佛音忽然響起,一道金蓮在房間里浮現,隨即一位有些老又有些胖的和尚笑眯眯出現在房間里。
“走了?”他左右看看,然後慈善的笑了笑。
“這是哪家的師兄弟,何必手段如此下作呢?”